第一课：硕士后（01） (2 / 2)
        “出名要趁早。只要能出名就行，管它红的绿的。没有花边新闻，不叫明星。都参加工作这么长时间了，还这么死板。”

        楚承宣觉得她又故意压下身子，拿胸脯在他肩头蹭。他耸了耸肩膀，不料跟舒晶晶又碰撞了几次。这种动作以前经常做，但今天感觉很特别。以前导师班子里有一位外国专家，有事没事就耸耸肩，他起初觉得很帅，不自觉地就模仿成了习惯。“这学来的习惯未必好，不适合中国国情。”楚承宣心想。

        舒晶晶起身出去，楚承宣又翻出原先的页面，补了一句，“女人一旦放飞自我，就能轻易剥去男人的伪装”

        面对面工位坐了两个多月，楚承宣始终觉得，岳储江就像一幅水墨山水画。面对面的工位，隔着屏风，其实看不到对面，平时只听敲键盘帕拉帕拉。接打电话的声音很有磁性，但是跟人正面交流，尤其是开会发言的时候，总有一种压抑和气血不足的感觉。

        刚来的时候，用MSN交流，楚承宣用的拼音输入法，敲完直接回车，不小心将“老郭”打成了“老狗”，岳储江很随意的一笑说：“这很正常。我也经常把MYGOD打成MYDOG。”旁边的舒晶晶也来凑趣说：“你们还好。我老公经常b、d不分，把我当狗熊呼来喝去。”说着打开手机微信，让大家看聊天记录，“Mybear:今晚老地方，上自习。”大家的注意力马上被“上自习”吸引过去。

        舒晶晶拒不解释，硬是拉回正题，说出很多输入法引发的新闻旧闻来，博得大家哄笑不已。“最可笑的，是正式文件下发的时候，都闹笑话。把对饶靖同志的任命打成妖精同志，害得我们在公文系统里来回撤回和重发。”楚承宣想起来，自己在入职前搜索公司的资料，确实见过这样一份错误的文件，当时还以为是有人恶作剧，没想到是真的，“有心人真多。”岳储江笑笑没有接话。事后楚承宣才得知，那份文件在发文时，是岳储江替苏静在系统中审核的。为了这个事，挨了行长的剋，弄得大家不愉快。

        时间长了，楚承宣就越来越认可岳储江的业务能力，不仅是因为年长而经验丰富，更因为他能准确预测一件事后续的动态。但他觉得岳储江像水墨画，是因为岳储江经常懂装不懂，你不问，他绝不说。这大概就是多年工作的最大积累，已经晋升无望，何必跟小辈争宠？

        所以真正有关键任务的时候，楚承宣还是愿意跟岳储江请教。上个月接手了劳务用工人员考核和转正管理的项目，费了半个月的工夫，几易其稿，终于出手了一套自认为很完美的方案。出于礼貌，他发给岳储江，请他指点斧正。不料几天过去，岳储江没有任何回音。

        单位紧邻中央公园，每天吃过午饭，楚承宣习惯独自一个人去散步，北大门进去，绕大半圈，通过十一孔桥，转回小东门，大概半个多小时，正好能活动活动筋骨，清理清理思路。因为别人都是结伴而行，他不想显得另类，只好每天晚半小时吃饭，好错开时间。

        又到十二点半，到了食堂，见岳储江还在角落，一边看电视新闻，一边慢条斯理地拿调匙品汤。楚承宣取了饭菜，跟岳储江坐在一桌，问他为什么没去散步。岳储江说：“没赶上上一拨人，正想着去还是不去，正好看见你来，干脆拉你跟我一块去。”楚承宣看食堂已经没有几个同事，本来想问问有关方案的事，看岳储江半调匙汤含在嘴里，半天不动，眼睛一直盯着电视，只好匆匆吃完饭。看楚承宣吃完，岳储江端起碗一饮而尽。

        公园里已经很清静。两人慢悠悠来到十一孔桥，岳储江倚着桥栏说：“好多天不下雨，看这湖里的水都快成黄汤了。”

        楚承宣随便支应了几句，就把话题转到了方案，岳储江说：“我看过了，写得太完美了。”楚承宣一时有些得意，但还是诚恳地说：“您过奖，还是希望您多提提意见。”

        岳储江说：“我说的就是缺点。”看楚承宣若有所悟，又接着说：“单位和学校可不一样。你注意过这次提拔的都是什么人吗？人以类聚，物以群分。武大郎开店，为什么说要用比自己矮的人，而不说用自己笨的人。因为高矮谁都看得见，笨不笨老板说了算。单位也是这个道理。领导可以接受你实际上的优秀，但是不能容忍你表现得比他优秀。尤其是一心求进步的领导，是不容许部下比自己水平高的。你方案中的一些提法，以前不是没有提过，但最终没有付诸实施，也就不了了之了。”

        “那您的意思是？”楚承宣试探地问。

        “我没有什么建议。但是做我们这些工作，先要了解领导的思路。你可以顺着领导的思路发挥和贯彻，但不能表现出你自作主张，尤其不能在同事之间表现出这点。我也就是这么多年的经验教训，怕你吃亏。你不要看我，我现在已经无所求，也不怕人整，懒得跟人捉迷藏。”

        看楚承宣没有回应，岳储江一边往前走说道：“具体到你的方案，也不是不能提交，但是要把握好分寸。”

        楚承宣心生疑惑，岳储江道理讲得没错，但是就他对苏静的了解，应当不是这样小肚鸡肠的人。他决定还是把方案原文提交，倘若真的应了岳储江的话，这份工作，不做也罢。

        方案提交上去，得到了苏静的全力支持，向办公会、党委会会汇报，研究讨论加审议，两周以后，**下发执行。楚承宣终于松了一口气。对岳储江的劝阻，他只当是一种善意的提醒，平心而论，岳储江确实没有怕自己露头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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