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小哑巴 (2 / 2)
        还有，她每天领到馒头之后，并不像其他孩子那样囫囵吃下，而是尽量平均地把它分成三份，小心地把其中两份藏好在衣服里，这才坐下安心地享用剩下那一份。这样做是因为她很明白这样一个事实：你永远不会知道下一次挨饿会是什么时候。她吃东西总是很慢，慢慢地咀嚼，慢慢地咽下，这样食物比较容易消化。还有个好处，延长进食时间可以在感觉上好像多吃了几倍的食物。

        这些都是长期以来与饥饿的斗争所得来的生存智慧，因此她才能奇迹般地活到现在。虽然她瘦骨嶙峋，看上去远比实际年龄还要小，走起路来摇摇晃晃，见过她的人都说她活不到第二天，但是隔天总是又能看见她摇摇晃晃地出现在街上。

        她自己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总是憋着那么一口气，那么拼了命地也要努力活下去。

        然而现在，她自己也确信活不过第二天了。随着大雪的到来，街上的行人消失了，那个卖馒头的摊位也消失了。她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吃东西了，一开始肚子还会发出微弱的咕咕声，现在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她裹紧衣服蜷缩在角落，时不时抓起一点雪放进嘴里，试图通过冰冷的刺激让自己保持清醒。

        是的，我不能睡过去。她见过太多像她一样无家可归的人在这样的天气里不知不觉地睡着，然后再也没能醒过来。

        从昨天开始，就陆陆续续有很多人冻死在街头，然后就会有板车过来将他们拖走。

        象征死亡的板车也在她面前停留过几次，每次她都虚弱地努力动一下，表示自己暂时还活着。

        她想着，只要能撑到这场雪下完，人们就会继续出现在大街上，然后那个善良的人又会继续在街对面卖馒头，然后她就可以继续活下去了。

        她终于还是在这样的美梦中睡着了……

        那么，这里就是死亡板车的终点了吧？也是她生命的最终归宿了。

        她用力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细缝，看见不远处的地上已经杂乱地横陈着十几具僵硬了的尸体，应该还有更多，大概是已经被雪埋了吧。

        “歇够了吗？快点吧！再晚野兽就该出来了。”那人又开始催促了。

        那个叫二狗的男人嘟囔了两声，不情愿地朝她走来，提溜起她一条腿，正要朝死人堆甩过去，突然又停住了，惊奇地冲他的同伴喊道：“喂！你快看！这小东西还没死呢！身体都还是软的！”

        她被倒提着在空中晃悠，头晕眼花，只听到另外那个人冷冰冰地说了句：“有什么区别？早晚也是个死。”然后就被抛了出去，还没等落地，就又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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