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北疆春风 第一章 北荒山崩
        大夏皇帝姒吉成今天心情不错，不仅破天荒的吃完了母后差人送来的甜点，还难得的让领事太监唱了一段淮西的小曲。在老太监抑扬顿挫的陈旧小曲声中，姒吉成难得的睡了一个踏实午觉。上一次睡的这么安逸是什么时候，他自己都快忘了。

        午后时分，姒吉成半靠在龙床上，刚刚拜别周公的他，双眼还有些失神。没有焦距的瞳孔，标志着此时他的思绪仍在魂游天外。

        前年的中原大旱，去年的东南大涝，今年西南又闹蝗灾，这沉重的三连击，把姒吉成打了个心力交瘁。终于在今日的朝会上，捋顺了杂七杂八所有事宜。不仅订立了两江六河的航运船舶新税，还把这今年蝗灾的赈灾粮款，按着官级大小摊牌了一番认捐。国库有了新的进项，旧的亏空也有了去消处。想到这些姒吉成的嘴角不由得上扬了起来，疼了三年的后背，也彷佛一股子的上下通透。

        姒吉成半眯着眼睛，想起了一首诗，于是屈指敲着木床围低声而吟“纸屏石枕竹方床，手倦抛书午梦。。。。。。”。“啪啪啪”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温书殿外面的回廊传来，姒吉成只能收回吟到一半的诗，有些无奈的把头转向殿门。

        “嘎吱~”的一声门响，低头耸肩的领事太监进到了殿内。关上殿门后，见皇帝正瞧着自己，便进到内屋，又上前几步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他头杵着地一双手却高高的举着，捧着一样东西。姒吉成眯了眯眼才看清了那是什么，一个手指粗细的竹筒，有着血红色的盖子。姒吉成忽然觉得后背又开始疼了，那疼痛就像是一条蛇，一下一下的勒着他的后心。

        “启禀陛下”领事太监的声音有些发干，“秘行司天字号秘报”。姒吉成挥手屏退了左右的侍奉宫女后，老太监的声音才又传将而来“昨夜北荒山脉，地龙翻身赤光漫天，顶山湖被翻裂一个巨口，那。。那湖水顺山势奔涌而下，水头高数十丈，所去方向正是贵、富、满三卫所在的沣河，三卫怕是。。。怕是。。。”大太监把头死死的抵在地上，看着自己滴落在金砖上的汗滴，没敢再继续说下去。

        姒吉成忽然有些恍惚，半睡半醒的迷幻感再次充斥着他的思海。方圆数百里的顶山湖，巨大狰狞的豁口。在铺天盖地的巨浪中，三卫的营地上下飘摇。就连眼前的太监和那刺眼的红盖竹筒，都有了一丝虚幻。正当皇帝陛下准备在这醒眠之间多做停留之时，后背的疼痛像鞭子一样，把他抽回了现实。

        “宣左右丞相，军参处诸卿，乾坤殿议事。”姒吉成边说边缓缓起身，“还有，把南柱国公也请来。”后背的疼痛让皇帝的这个起身有些吃力。他缓了片刻又说道“吕南风最近在忙何事？”

        领事太监抵着金砖的头稍稍偏了一下，他的目光顺着这一偏，偷偷瞄了一下皇帝表情。确定皇帝的表情无碍后，才假装刚刚回忆完成一般回道：“吕侯爷被禁足之后，一直都在侯府的书房自省，已经有月余未曾出过房门了，洗漱吃食都是差下人送进去的。”

        “叫他洗漱干净，也过来议事。”此时姒吉成才终于直起了后背，“记得一定让他洗漱干净了再来，行了下去传旨吧”。

        “奴婢遵旨。”领事太监就这样头抵着地，向后跪着退去，直到脚尖碰到殿门的门槛，才缓缓把头从地上分开。正准备起身之时，外面的回廊里又是一阵急促的“啪啪啪”的脚步声。领事太监心中一紧，却不敢把头继续抵回地面了，只能耸着肩，脖子平直向前伸着。

        那脚步声很快就来到殿门之外，一个同样干哑急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启禀陛下秘行司天字号秘报”。

        领事太监微微抬头，看向端坐在龙床的姒吉成，心里面已经把秘行司上上下下八辈祖宗，都问候了个彻底。当见到皇帝冲自己轻轻的抬了抬手，才赶紧磕了个头，起身打开了殿门。

        只见外面站着一个身穿灰袍的小太监，正耸肩低头双手前伸，摊开的手掌里，一只红盖的竹筒安静躺着。拿过竹筒，吩咐了门外太监离去。老太监才关了殿门，回身向着龙床走了几步，重新的跪在地上。他知道此时皇帝的视线就在自己身上，准确的说是自己手里捧着的竹筒上。

        打开竹筒的过程很缓慢，老太监先是把眼睛贴着竹筒，把包裹小竹筒的蜡封检查个仔仔细细，连一条细微的划痕都没放过。确认了蜡封没有损坏，上面的暗纹也都周全后，才一拧一拔，取下了红盖。然后他并没有直接把筒子里的秘信倒出来，而是拿着红色桶盖，把盖子内侧迎向从门上雕窗射进来的光，在那缕光线的照射下，子里盖面一个不起眼的特殊标记，呈现在了老太监的视线里。记住标记后，领事太监才倒出筒中的秘信，缓缓的打开这个油纸卷，来回在这百十个字的秘信上确认了几次，终于把筒盖里标记代表的暗字找齐，才认真的研读起来信里的内容。读到一半，老太监头皮就麻了，一阵冰凉感从他的天灵盖顺着背脊一路向下蔓延。强忍着冷颤又反复确认三遍内容后，领事太监又恢复到了之前那个，头抵着地，两臂高高抬起，举着手掌捧着竹筒的模样。

        “启，启禀陛下~”老太监的声音有些颤抖，毕竟连着两个天字号的坏消息，天知道这位皇帝陛下会不会行迁怒之举。“秘行司天字号秘报，昨夜北荒山地龙翻滚，声如滚雷，赤霞满天，目力可见百米之外。”念到这里老太监顿了顿，这一段和上封秘信是重复的，因为是两个不同的秘行司探点发出，所以这些重复的内容往往可以相互映照。老太监轻吸了一口气又接着念道：“北狄于晨晓时分越过了北荒山，魁、罡、慧、异四卫被围，狄人远观犹如滚滚黑沙，数量不知几何，前锋12卫无有发出警示狼烟，山脉峰顶驻扎的前锋12卫，在地龙翻滚中恐有所失。另又有滔天洪水从山中汹涌而下入了沣河，沿河驻扎的贵、富、满三卫的营盘，目之所及已皆为菏泽”。

        领事太监念完了秘报，整个温书殿顿时陷入了一种诡异寂静，连窗外平日里聒噪不停的夏蝉都没了声响。老太监把自己的呼吸都放的很缓慢，他害怕自己打破这种寂静的平衡。就彷佛他和皇帝做着一个，不能发出任何响声的游戏，他害怕会输，怕输了会死。

        “李丰收，你去把北疆36卫的布防图和北疆山河地理图都找出来。”皇帝姒吉成平淡的声音，打破了这脆弱的噤声游戏。领事太监李丰收连忙磕了一个响头，如领大赦一般的报了一个“奴婢遵旨”。便站将起来，还是耸着肩低着头，走向放着书架图册箱的温书殿东侧。然后在一个大箱子中来回翻找，在悉悉索索的声响中，李丰收拿起了一卷图册，抓着图轴打开上下端详了几次，便重新卷起夹在了身侧。又走向不远处另一个书箱，又是一阵悉悉索索后，再次翻出一个卷轴，打开确认再三，同样夹在了身侧。最后又来到放着天文地理的书架上，挑着名家的北疆游记，北疆志怪传说之类的又选了三本。才捧着这些书卷，来到龙床前的台阶下。

        老太监刚一站定就听到了皇帝有些疲倦的声音传来：“放在那里吧，然后去把我刚才吩咐你的那些人，都叫来温书殿议事”。

        李丰收小心翼翼的把手中的图册放在了龙床前的御书案上，摆放好后，倒退了两步，跪下磕一个响头，报了一个“奴婢遵旨”，才缓缓起身低头退倒门边，侧着身子打开殿门，慢慢的挤出屋去，最后把门轻轻带上。

        “呼~”站在殿门外李丰收终于可以长出了一口气，左右环顾见四周无人，才用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滴，直了直有些僵硬的后背，便沿着回廊向着外面快步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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