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朝歌酒 第二十七章 杯酒尽风流
        大朝会后三天，各路诸侯仍留在京中，准备参与十年一度的祭祀商朝开国先君帝汤的周祭大典。

        所谓周祭，谓若祭百神，四面各自为坐。由翌、祭、童、各、乡五种祭典组成，周而复始地祭祀从帝汤到帝乙的各个王世的君主，同时祭祀天神、地祇、山川河流、祖神、神话祖先、先公、先妣、旧臣。周祭大典大商以鬼神立国的根基，历代商王无不以周祭作为执政生涯的头等大事，在位于大祭司府邸旁的古灵山脚祭祀，也是大祭司一系十年一度的盛典。

        相对而言，子受虽然不太乐意在自己刚准备着手抑制祭司一系发展的时候，就被周祭打断，但是大商开国就定下的规矩，也不是他刚上位一年就能改变的，于是早早在宫女的服侍下穿戴一身整齐华裳，与姜颐一同乘坐九凤御辇前往古灵山。

        周祭大典如期举行，有牧正安排驱赶牛羊共千头进朝歌城中，又有刑正押送四方蛮夷的俘虏千人至古灵山脚。祭祀时，牛羊俱杀，祭祀天地祖宗以显大商富饶，奴隶皆斩，敬告四方山川河流，以显国力昌盛，四方臣服。周祭之后，选牛羊中最上等肉，王室及诸侯共食之，再选次等肉赠与百官，再次一等骨肉内脏散给朝歌百姓，所以周祭结束之后，总有许多百姓在朱凰宫外等候，免费拿到牛羊肉的同时，也是沾沾周祭之后的福运。

        古灵山脚下有一片广阔的广场，周祭大典就将在这片区域举行，而广场尽头，赫然树立着一株高大的青铜神树！

        神树高有十丈，通体为青铜铸就的一株巨大梧桐树，枝干横斜、苍劲巍峨、威严壮观，每一片树叶都栩栩如生，取“凤凰非梧桐不栖”之意，当真巧夺天工。此树是商朝首任大祭司督造，集合大商一国之力铸成，耗尽当时国库中十年青铜库存。青铜神树粗壮要数十人围抱，站在树下仰视，使人顿生渺小之感。

        神树前放着九只大鼎，位于中央的正是在后世大名鼎鼎的“司母戊鼎”，此鼎器身与四足为整体铸造，鼎耳则是在鼎身铸成之后再装范浇铸而成形制巨大，雄伟庄严，鼎身四周铸有精巧的盘龙纹和饕餮纹，增加了鼎身威武凝重之感。足上铸着线条清晰的蝉纹，腹内壁铸有“后母戊”三字，字体笔势雄健，气势雄浑。

        周祭每次举办的地点不同，只有在最高规格的祭祀帝汤时，方才到青铜神树之下，平时都划为禁地，为大祭司亲自坐镇看守。在修道人眼中，此树上接大商国运紫气，下镇朝歌龙脉金气，缠绕在树身中段，呈煌煌紫金之色。按理说来，四百年国运龙气积攒，这紫金气运应该浑厚无比才对，可子受总觉得这紫金色泽不够纯粹，就连他也只是在刚登基时敬告祖宗来过一次，并不曾仔细探知这树到底有何神妙或是出了什么问题。这是他第二次来到神树前，像师父巫之祁那样习惯性地眯着眼，细细打量着在他眼中纹路分明的青铜神树。

        姜颐看着夫君陷入沉思，于是自己闭目修炼，并不出声打扰，夫君之前带着忐忑不安的她与师父谈了收做弟子的事，巫之祁自无不允，当即就传授功法并赐下一滴玄涡神水给姜颐。如今子受并未纳妃，后宫清静无事，姜颐这些日子就吧全部心神都投入到刻苦修炼之中，有不懂处就向子受和巫之祁请教，如今已是金丹期巅峰修为，进步不可谓不神速。

        皇后忙于修炼不问事，那朱凰宫中大小事务，就都由新任首领太监名为辜季的年轻人来操办。辜季二十来岁，自幼入宫服侍子受，他在之前的血腥清洗中忠心耿耿，三个月前刚被子受破格提拔为宫中首宦，成了大商四百年国史中第一个不到三十岁就掌宫中内宦大权之人，虽然年纪轻轻，但是办事稳妥，很得子受姜颐夫妇的重视。他脸色苍白无须，看似文弱的身子却有化神期修为，于修道一途颇有潜力，子受闲暇时分也会指点两句，更得辜季的感激忠心。此次周祭，他负责宫中与大祭司一系的具体对接事务。

        辜季四周环视一圈，四方诸侯与各位臣子都已就位，就到九凤辇下恭声道：“陛下，娘娘，百官已经到齐。”

        子受听到辜季的声音，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轻声道：“开始吧。”

        年轻的首领太监站直身体，走到辇后面对群臣，运用了一丝法力，朗声使广场上的群臣都能听到，声音威严道：“周祭大典开始！”

        广场之上八十一面大鼓鼓声先起，声声震人心魄，再有八十一只号角呜咽，站在鼓阵与号角阵前的是被太师闻仲誉为“大商四百年乐师夺魁”的师延，他面如冠玉，身着蓝缎银丝锦袍，手拿陶埙，微鼓两腮呜呜吹响，一人声势竟可与一百六十二位乐者抗衡！

        埙声、鼓声、号角声共奏成一曲古朴森严的祭曲。

        不知何时，神树下出现了一位把全身裹在棕色长袍中的老者，身形佝偻，左手拄着一根拐杖，右手拿着一只小槌，他颤颤巍巍走向九鼎之前的一列编钟，小槌只轻轻敲动，编钟清脆悦耳的声音就直入众人心间，连天上流云都被这钟声遏断不动！

        大乐同奏如洗耳，万籁韵响可摇穹！

        钟响之后，身穿华服的子受携手姜颐走下九凤御辇，二人本就丰神俊朗，携手同行更有神仙眷侣风采。子受手中有一长颈方尊，高圈足，颈部高耸，四边上装饰有蕉叶纹、三角夔纹和兽面纹，尊四角各塑一羊，肩部四角是四个卷角羊头，羊头与羊颈伸出于器外，羊身与羊腿附着于尊腹部及圈足上。方尊肩饰龙纹，各有一双龙首探出器表，从方尊每边右肩蜿蜒于前居的中间。正是与“司母戊鼎”一同被誉为国器的“四羊方尊”。

        青羊方尊中注满陈酿酎酒，他举起四羊方尊，姜颐也举起手中酒尊，商王与皇后遥遥敬对群臣，子受沉声道：“举杯！”

        群臣人人举杯，共敬帝辛。

        “我大商开国四百载，今孤既任商王，必励精图治以绵国祚，必不愧对天地祖宗，诸位爱卿，可否与孤满饮此杯，共勉图强？”

        群臣神色激奋，涨红脸色，众声齐道：“与吾王共勉！”

        子受高冠博带，朱红广袖被天风吹拂，原本英武霸气的他更如天帝亲临，朗声大笑之后沉声道：“皆满饮！”

        青铜神树之前，君臣共举杯，杯酒饮尽大商四百载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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