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卷 清明时节 (2 / 3)
        腰挎一把断刀的男人将肩上杀手放下，把他小心靠在不知名溪边的一块青石旁。不知方向，不知距离，容向善自己都不知道现在是在哪个荒郊野地，溪边有小路，看起来不是人烟罕见之地。他看着地上那半个身子踏进鬼门关的杀手，不住的摇头。

        “就是神仙也难救啊……”容向善可以确信，就算是把他送入神农山庄，几位神医同时出手，也是救不回来了。不如说他现在还能吊着一口气就已经是最大的奇迹了，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让人感觉随时都会断气。

        “容……容兄……”已经没了人模样的秦礼声音微弱，几乎要被溪水清流声盖过。。

        “我在。”面对这将死之人，容向善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想必他是最清楚自身情况的，比谁都清楚自己将死的事。安慰？还是骗他，让他有活下去的欲望？亦或是送他一程，让他去的痛快？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至于之前想问的，那魔头和他是什么关系？他又是什么来历？都已经不重要了。

        秦礼的声音忽然大了几分，说道：“答应我……别让那少年去找林平了。”说完这句，他就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好，我答应你。”

        听到容向善的回答后，他安详的闭上了眼睛，“还有，谢谢……总算是……”溪水潺潺而过，正午的暖阳被溪边树木枝叶打碎，洒在他血肉模糊的脸上，最后的最后，他微笑着，终于没了气息。

        离渊第九杀手，死于魔头乔流水之手，终于从噩梦中解脱。

        “唉……”一旁刀客长叹口气，将身上那件沾了不少尘土的锦衣脱下，盖在了这身形与男孩无异的杀手身上。明明与这杀手相识不过两日，与他并不熟识，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为何自己心中会如此悲恸？是不想他死，还是不想他这般死去？这与他一般惜命的杀手在最后一战时的气魄，向死而生的那颗赤子之心让容向善动容。

        “他死了？”嘴角还留着血迹的少年慢步赶来，他双袖尽毁，黑衣上多了几个破洞，能看清肌肤。看起来狼狈不堪的少年停在青石前，无喜无悲。

        容向善点点头，然后问道：“那魔头呢？”这小子看起来没受什么重伤，想必是将那魔头甩开来了。

        “不知道，她不见了。”少年言简意赅。他望着秦礼的尸体，不知道在想什么。

        二人就这样无言站立着，青石上还有一具尸体。良久，还是容向善先耐不住寂静，开口说道：“人死当入土为安，把他埋了吧。”

        容向善看见少年点了点头，然后听见他问：“死了，是不是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容向善注意到他垂在大腿侧的双手攥紧，随即又松开。听少年这么一问，他心中忽然百味杂陈，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个滋味。在自己的娼妓母亲逝世后，他就再没有想过死了会怎么样，一心练刀，只为杀人。半生零落过，刀下亡魂不胜数……直到再遇见林平，第一次想过死在他的剑下会怎么样。

        他抛开脑子杂念，轻声道：“小兄弟，我们这些江湖人，死在江湖，再正常不过了。想必秦老弟在当杀手时，就做好了被杀的打算。想不死？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不管是皇帝高官还是市井小民，都逃不过一死的。”他顿了一下，发觉自己说的尽是些废话后，接着问道：“小兄弟杀过人吗？”

        “不知道。”少年曾在颍川江上击伤甲士数十，在丽州城外重创两位恶人，于官道上，击溃官军近百，他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因他而死，会不会再醒来。“就当杀过了。”少年摇了摇头，“下山前，师父让我少造杀孽，我不懂，为什么要杀人……现在，有些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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