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的世界6
        (9)记忆中的那小手

        不知道这是老天的故意安排，还是我宿命的刻意刁难，抑或是别的什么原因。从今后，我说起话来一直都伴随着跺脚，嘴唇颤抖，弹奏手指的这种行为，可就算是这样，我起话来还是极度的生硬。这之后，邻居们开始说我是一个说话结结巴巴的人了，并且他们还给了我一个“三麻全”的称号，那即是说话结巴的意思了，那时我虽不是对“三麻”意思很理解，可我很讨厌他们见了我后都这样的称呼我，每当听起这个称号时，心里都会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当我迈入学校后，听到有些人还是这样子的叫唤我时，心里面的那种奇怪的感觉就更浓了。

        说话结巴成了不争的事实了，那时甚至连我的母亲也开始了叹息，亦说我是一个跟她一样说起话来有点结巴的人了。她开始忏悔了，母亲说，这是由于一次播种花生时，犁了一条沟，可却忘了放上种子，所以我生下来后嘴上就少了一块肉，说起话来才会漏风，结结巴巴的。更有一次，母亲说在怀上我时，有一次上医院拔下齿，动了胎气，我生下来后，结果才会在当初母亲拔的那颗牙的正上方。我相信了拔牙的这种说法，就是母亲的疏忽才拔走了我嘴上的一块肉。就算这样，刚开始时，我也没把少了一块肉放在心上，那时的我可是对自己的容貌一点都不关注，我还不知道，自己长的是个什么样子呢？只有用手指去触摸嘴唇时才感觉到上唇的特别，嘴唇深深的凹了进去，与鼻尖靠的很近很近，还真的蛮特别的，可很快的，我就会把自己的与众不同的地方给忘记的一干二净。事实上，嘴唇上的特别之处一点都没有影响着我。特别就特别罢了，干吗能影响到我呢？

        可后来问题出来了，上唇的特别之处虽然没有直接的影响着我，可却好似直接的影响着邻居们。他们见到我时，总是喜欢拿我的说话漏风与嘴唇上的那道小口子相挂钩，或听他们说道，“说话漏风了，以后没有女孩子要了，长大后要找同样说话漏凤，嘴上少一块肉的女孩子才有人要了，不然真的没人喜欢你了。”原先我还不在意，可听多了，我会哭的，并报告给母亲说哪个哪个叔叔婆婆笑话我。邻居们知道我这种举动后，见到我时那更是笑话个不停，我又哭，又要向母亲报告了，接着他们又笑，直到母亲委婉的要求他们避开这个话题。可就算是这样，他们还是时不时的拿我来作笑，好像正是我的裂唇才能使他们真正的快乐起来。

        被人笑话了，我才开始对自己的容貌有了关注，那时开始很常用手指轻抚着上唇，感受它的弧线，幻想着自己会是怎样的一个外貌，抚摸多了，我就感觉到自己的上唇的那道口子也不算大啊，可为什么邻居们很喜欢拿我的嘴唇和说话挂钩呢？有一天，邻居们笑嘻嘻的跟我说，以后看到有人结婚时，跑上去亲吻一下新娘的手，并且不要让她知道你要干什么。这样，嘴巴上就会长肉了，人就长的好看，以后也有漂亮的女孩子喜欢上，说起话来也不会漏风了。后来母亲也是这样子说的，对此我是深信不疑。再后来邻居们见了我后更是怂恿着我，强烈要求母亲带我去吻新娘子的小手，我感觉邻居们对我实在是太好了，那时我还这样的认为：只有嘴唇接触到了新娘的手后，才会长肉，可我的嘴唇凹下去了，凹下的地方若没有吻到新娘的手，那不就不会长肉了吗？而没有凹下去的嘴唇若吻了新娘子是手后，那不是越长越肥大么？后来我就想出了一个方法，那就是吻新娘子的手指，这样凹下去的嘴唇就可以触摸到她的手了，就会长肉了。我实在是太有才了，这样的一个想法都被我给想出来了，现在等待的就是新娘子的出现了。

        自这以后，在家里“站岗”时我就很常瞅着进村的那条路，等待着我喜欢看到的场景。在一个早上，我远远的看着了路上行驶着几部小汽车，我心慢慢揪了起来，可失望的是后来小汽车却驶进了另外的一个村庄。不一会，我清楚的就听到了邻村里响起了“噼里啪啦”炮竹声。真的有人结婚了，那一刻我心又开始揪了起来。我想跑过去，吻一下新娘的手，这样以后我就不会再被邻居们嘲笑了，问题是现在我不知道怎样过去吻新娘的手？我想哭，但母亲却又不在身边，哭咋么能起到丝毫效果。

        鞭炮声响了一阵后，接着又沉寂了下去，我听到的只有内心“扑通，扑通。。。。。。”的跳动。一个人又静静的、老实的坐在门槛上，静静的、静静的。但脑海中翻腾着的却是新娘那纤细的小手、细长的手指。

        （10）我的姑姑我的痛

        我有个姑姑，自己竟然有个姑姑。她从那里来的，我甚是不知，奶奶没亲口告诉我，父亲亦没有跟我提起有这么的一个人，甚至连母亲也没有与我说起。直到有一天，也就在姑姑来我家的前几天，母亲才跟我说道，见到姑姑时要叫她“姑姑”不然会很没有礼貌的，否则姑姑将不会喜欢我。母亲这般说，那她说的一定是正确的。

        在一天中午，我在屋里头缠在母亲的左右，模模糊糊的听到有一个声音在外面急切的呼唤着母亲。我反应快，一下子就蹿了出去，母亲接着走了出来。在外面我见着了一个又矮又黑的女人，正见她两手正挽着大袋小包的东西，她见了母亲，几十米外就格格格格的笑了起来。母亲小声的跟我说：“那就是你姑姑了，她过来时要称她‘姑姑’”。母亲刚说完，姑姑就来到了跟前，立马就与母亲寒暄着，完全忘记了我的存在，事实上母亲也忘了我的存在，我躲在了母亲的身后，不一会就逃开了。

        我跑到了外面，背紧挨在房子侧的一个厨房窗户底下。在刚才，见着姑姑时，本想开口称呼的，岂料，令我恐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心儿一时间憋的慌，喉咙被棉花给塞住了，哪里还能挤出一个字语，在这种情况之下，我也只有一种选择方式了，那就是—躲避。

        在窗户下面，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听到了母亲在厨房里头叫唤着我的名字，也听见姑姑说道：“吁，阿全去那里了，一个早上都没见到他的，都把他给忘记了”，对于母亲的呼唤，我是不会回应的。接着听见了母亲吩咐二哥出来找我，二哥逛了几下就发现了我的藏身之处，他蹦蹦跳跳的向我跑了过来，开心的向我报道了姑姑到来的喜讯。二哥本以为我听到此消息后会跟他一样的开心进屋去，可结果却出了二哥的意料，我呶着嘴，把所有的委屈都写在了脸上，一句话都没有回应。二哥怔了一下，然后兔子般的溜走了。接着我在窗户底下听到了二哥向母亲报告了我的特别之处。于是，母亲接着差大哥过来探听虚实。

        须臾间，大哥果然来了，同样开心地跟我谈起姑姑来了。我听了还是无动于衷，嘴唇抖动着，即将要哭出来了。大哥一见，慌了，很快的就从我视线中闪开了。大哥走后，也听到大哥在屋里头向母亲汇报着我的情况。可后来也就没有了什么动静，也没再听到姑姑询问我身在何方的声音。爸妈可能以为我在耍着小孩子的脾气，抑或是在张罗着饭菜而没空来理睬我罢了。只有二哥还隔三差五的跑过来看我一下，然后急急的就跑回屋里去，大概是向母亲反映我最新的动态。

        又过了一段时间，二哥折了过来，说要开饭了。我摇了摇头，二哥走后，大哥又过来了，但很快的也像二哥一样失望且困惑的走开。接着必定是向母亲报告了我的最新情况，不一会我就听见了姑姑隔着窗户在喊话了，可她是看不到我的，我已挨着墙壁坐了下去。须臾间才听到母亲说：“你们先吃吧！我出去看看他到底在干嘛，一个中午都这么的安静”。

        母亲出来了，她见我坐在泥地里，也就责怪了我几句，然而她话语刚歇，我就呜咽了起来，母亲一下子就一头雾水了。她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问道是不是哥哥欺负我，而我却哭着说道：“我不叫姑姑了”。

        母亲一听不明就里，可后来她还是笑了，并对我说：“姑姑不用我叫了，她不会见怪的，现在先进去吃饭先！菜都凉了”。

        听了母亲这么随便的话，我不肯依。她又拉了我一把，我挣脱了她的手退了回去，母亲接着又哄了我一阵，我依然不依。母亲回去了，大概是要向姑姑解释解释清楚。不一会还真就听到姑姑的声音，只见她在窗户露出半边脸说道：“全，进来吃饭啊，姑姑不用你叫，快点进来吃饭，饭都凉了，这么大人了还这么傻，快点进来啊。姑姑在里面等你开饭阿”。听了这番话，我倒还真放松了许多，毕竟此话可是处于姑姑之口。接着母亲又过来了，又哄了一阵，拽着我把我拉到了门口。到了厨房的那个门口，我又挣脱了母亲的手，不肯进屋了，并且还真的哭出声音来了。此时，又听到了姑姑在屋里头叫道：“全，快点进来啊，坐姑姑这里，这么大人了，还不害羞，不要哭哦”。可我还是没有进屋，父亲可能在旁边看的不耐烦，过来一把把我拉了进屋里。进去后，我就不敢哭泣了，这么大人了还在陌生人面前哭泣，这我是做不到的。我低着头，乖乖地坐在姑姑的旁边，姑姑拍着我的脑袋，和蔼的跟我说这话，但我却是一句都没理。

        午饭过后，姑姑也就回家去了，直到她在我内心期盼中消失，可那“姑姑”两个字仍无法从嘴里迸出来。她的这次到访给了我一个童年时期无法忘切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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