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风雨如晦（下） (1 / 2)
        话说电闪雷鸣之后，辛女和蒋琛已然陷入白骨们的重重包围之中。

        蒋琛从腰间抽出了一道六尺长的软鞭。即便是朝夕相处了多日的辛女，也从未注意到过蒋琛原来一直有武器傍身。那软鞭约有拇指般粗，通体黑色，间或闪出黄色金属光泽，辛女这才看出原来软鞭是由黑牛皮中夹上根根软金绞合而成，虽然跟传统的长鞭比起来柔性不及，但是大大增加了其韧性，并且，挥舞这样的长鞭需要更大的气力，发挥出的威力也比普通长鞭要大上几倍，正适合蒋琛这样精壮的汉子。

        只见蒋琛挥动手里六尺长的软鞭呼呼成风，朝着距离两人最近的一行白骨抽去，如同快刀斩乱麻般，把那几架白骨抽散，就连被抽飞的白骨溅到别处也着实撞掉了几颗白骨的头颅。抽散的白骨化作一堆，微微颤抖，似乎还要想重新拼凑成原来的模样，只是还来不及聚集，就被后来涌上的骨架踢散踩乱了。

        辛女见蒋琛力道如此深厚，更是钦佩之至，自己也不甘落后，提剑迎战蒋琛后侧的白骨。这群白骨空有一身吓人的模样，实际战斗力甚至比不上酒店里的那几个废物，辛女三下两招便能解决掉一个，只是，人的体力是有极限的，哪怕是几十万个木桩子动也不动的让两人砍，两个人累也要累死。

        辛女本来练习的就是速战速决的取胜之道，根本没有太长的耐力，砍翻几十具骨架之后已经累到气喘，挥剑速度越来越慢，蒋琛那边，虽然一鞭过去能抽倒许多，但这大开大阖的长鞭打法易发不易收，总要隔上片刻收回鞭劲，才能再度发力。随着周围白骨越聚越多，辛女和蒋琛脚下已经布满一层谷堆，两人能活动的空间越来越小，蒋琛干脆将长鞭收回，首尾对折，拧成一股，变鞭为锏，左右劈砍。面对茫茫如海的白骨，他们根本来不及多想什么，完全是处于本能的在战斗。

        青年这边，根本打算要放弃抵抗了。论计谋和武功，他都不及师父三分之一，如今师父也无计可施，自己又怎能逃出生天，他甚至有些后悔刚刚没听师父的话逃掉。不能为了一时冲动便豁出性命，这是青年从这场几乎无法逃脱的战斗中领悟出来的教训，诚然他可能再也没有以后了。

        白骨们接近青年时，青年并不能像对付自己同门那样割喉，他决定拿短匕做爪状，直击白骨头部，倘若能从它们手中夺过个长柄兵器，或许还能抵抗多一些时间。人在面对危险时，总会竭尽全力拖延时间，能多活片刻就多活片刻，尽管青年从这多活的片刻中也看不出丝毫生还的希望，这更像是一种求生的本能，渴望奇迹的出现。

        青年尚未意识到，奇迹其实已经出现了。在他周围的白骨虽然越聚越多，却始终保持在三步之外，没有向他发起攻击。要知道，与此同时蒋琛那边已经把长鞭折起改为近身战了。

        片刻之后，青年才意识到好像有些不对劲，这些白骨不再前进，也不再具有攻击性，这是怎么回事？青年不由自主向自己身上看，背上的包裹中竟然发出了阵阵红光，有节律性地忽亮忽灭。他一眼就认出来那道光，就如同前天晚上他在月光下看到的一样，是那颗狐狸给的珠子发出的光，只不过当下发出的光比彼时更要强烈。莫非，是这个东西在保护着我？

        青年将信将疑地一边观察着身边的白骨，一边打开包裹取出珠子。珠子的光照在青年脸上，映得一片通红，白骨们见到珠子时，非但不再靠近，反而后退了一小步，不过仅仅一小步而已，对于青年来说还是远远不够的。他试图举着珠子向身后移动，不料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的白骨随他一起动。身后的白骨远远举起了手中的武器，好像在警告青年不要再乱动了。

        青年心里刚刚燃起的一丝生的希望转眼间又被浇灭了，他只能呆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众多白骨中又冲出了一个身影，青年定睛一看，不是别的，正是刚刚蒋琛骑过的白马。那白马现在只剩一副骨架，唯有骨与骨之间的缝隙里还能看见些许未被啃噬干净的粉嫩的碎肉，在雨水的冲刷下，白马身下的土地里留下了一片殷红。白马略微歪着头，两只空洞的的眼眶盯着青年，好像认出了自己的老熟人。

        此情此景，青年再也坚持不住，晕了过去，手中的珠子落在身旁依旧明灭不断地闪着红光，守护着这具身体。白马看到青年倒下了，轻轻用头拱了拱他，见没有任何反应，便又离开了，其余白骨依旧保持在三步之外，绝不接近。

        来到另一处尚在战斗的地方时，白马见到了自己的老朋友们，气喘吁吁的蒋琛，体力不支的辛女，当然还有身陷重重包围的自己的同族，那匹红马。白马来到红马的面前，互相亲吻了对方，然后带着红马向瞽叟奔离的方向走去，周遭的白骨似乎识趣般纷纷给两匹马让开了路，直到走出这片包围圈。看到红马已经脱离了危险，白马头也不回地返还了白骨堆中，他已经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了。

        辛女再也支撑不住了，面对如山的骨堆，她已经筋疲力尽，甚至站都站不稳了，只能以剑撑地勉强让自己身子站立得住。一个不留神，辛女被不知哪具白骨用长棍狠狠扫到了腹部，在平时虽然这点伤根本不算什么，但现在情况不同，她刚要稳定下来的气息被这一棍全部打乱了，以至于当即便倒在了地上。地上的泥水淹没了辛女半张脸，她仿佛已经看到了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任凭泥水流进嘴巴，灌进鼻腔也使不出一分力气抬起头了。

        蒋琛早早听到了辛女倒地的声音，待他把眼前的几架白骨击倒，回头才看见辛女迷离的眼睛沉浸在泥水中，神志好像渐渐模糊。蒋琛不再犹豫，他转身跪在地上，将辛女的上半身靠在自己怀里，右手持锏，左手捡起她的剑，忘却了一切招式，只顾张牙舞爪地挥动两手，无能地想驱散这鬼魅般数不尽的白骨。他头上的斗笠早已不知去向，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浸透了象征着他身份的黑巾，流进他眼睛里，又混进另一股炽热的液体一同从眼眶流出，他完全看不清眼前的所有了，他好像封闭了自己的所有感官，只剩自己怀里还能感受到一丝暖暖的温度，就是这一丝温度，是他依旧挥剑的理由，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能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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