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命(1) (1 / 3)
        岁月在粉尘中借过，雾霭荒唐地四处弥漫。

        深秋，街边的枫叶堆积成了深红的地毯，从城东铺到城西，环卫工人们只能四处打扫，一座城市在深秋的时候也会尽显颓势，人们穿着呢子大衣包裹着自己，与劲凉的秋风相隔绝，老人们往往都会惧怕接下来的寒冬，这对于他们是个考验，北风和极寒吹着老人的皮肤，在无形之中削减着他们的生命。

        在这座超级城市的最边缘，自然会有许多建筑物在建造，从**到信号塔，再到大学城，许多工人在那里攀爬，劳作，像一群工蚁一样不知疲倦的工作，他们累了就打开廉价的水壶喝口水，困了倒在钢筋铁块之中打个盹，有时候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倒下，从此就再也起不来了。

        林木成，39岁，建筑工人，年少辍学，孤身来到了这个城市，他没有本事，在社会里混吃混喝了两十年，后来实在没人管他了，他也就放弃了年少的尊严，跑到工地上就给人干着脏活，干累活，拿着浅薄的工资，也就刚好能够养活自己，他没有妻子儿女，只有一个老母亲，在乡下一个人生活，林木成的父亲早死了，只有母子俩相依为命，在磅礴的人间勉强活着。木成的下半辈子也没有别人可以牵挂了，他唯一想做的，就是挣够了钱，回到村子里，陪着自己快要半截入土的母亲走完最后的一段路程。他没尝过爱情的滋味，也没有孩子，孤独的心早已经麻木了，无数个夜晚他都睡得很香，心中的欲望早就被这个硕大的社会给磨灭了，他来人间这一遭，早就想回去了。毕竟人间太累了，不值得活下去。

        林木成脑子很笨，没有那么油嘴滑舌和左右逢源，这让他吃了很大的亏，工头让他负责一面墙的抹灰和盖瓷，他忙活了很久，结果还是质量不合格，导致瓷瓦之间留着很大的缝隙，难怪工头这样骂他：“你的脑袋裂缝了吗？这都搞不好。我看你这样的，还是回家种地去吧！”

        一个近四十岁的大叔也只能以憨笑来赔礼，对着三十岁刚出头的工头低下自己的腰，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林木成憨笑起来，整张脸沟壑纵横，五官饱经风霜有些奇特，就像是被泪水冲出来的、被泪水刻出来的。

        那天是林木成颇为高兴的一天，因为发工资了，他从老板那里弯腰接过挣得工资，转过身来抠出三四张百元钞，揣在了自己的兜里，剩下的还是用信封包好，放在自己睡觉的枕头里，回家好给老娘，几个工友都叫喊着喝酒去，林木成也和平常一样拒绝了，他走到街角的小超市里，买一瓶四块钱的白酒，一包花生米，躲在漆黑的角落里，猛灌一口酒，借着酒的烈性，嘴巴里塞满花生米，然后在慢慢咀嚼，一口一口，他的双腮被塞得满满的，硬生生地咽下去。

        这或许是这个中年人唯一的小爱好了吧！

        吃完，林木成总会走到那间超市里，用那里的固话和母亲聊一会。叼着老板给的红塔山，他慢慢地深吸一口，然后吐出那浓浓的烟圈，仿佛所有的疲惫都在那一呼一吸中烟消云散了。人到中年之后，烟酒就变得格外重要了。这两种可以麻醉人神经的物品在某些人看来就是最难得的良药。

        “嘟嘟嘟…”铃声空洞地响着，那种声音间隔好像和林木成的心脏一同跳动，颤抖着坠入心房。

        “你是谁啊！”电话那头还是**的声音。

        “娘，我是成子啊，家里挺好的吧？”林木赶紧解释着，不知怎么，即使给母亲打了那么多次电话，一回答起这个问题，还是会带着哭腔，却流不下泪来。

        “啊！儿子，在工地上还习惯吗？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呢？有啥不顺心的，和娘说，别窝心里，”成子的娘总是会嘘寒问暖，却不清楚自己已经是古稀之年了，“想吃啥就买啥，娘你不用挂心，钱够啊，天冷了，你可别冻着啊！”

        林母唠叨了很久，从头到尾，林木成没有反问过一句，他觉得这种幸福对于这母子俩就已经足够了。听着母亲的一句两句的嘱咐，唠叨却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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