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第3节 渊源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山洞中响起：“金统一百二十五年，法驾林言，御霸下，驱寿蝠、陟万仞，独执事一人，出天门，临日观，赤霄可接，白云在下。祀大齐黄王于上封，以配上帝，命众官于下位，以享众神，礼成乐遍，福寿同归。今帝赐神策，奉烟云于中顶，摇清铃于高天，日辔方旋，神心馀眷，五色云起拂马以随人，万岁山呼，从天而至地……”王顺听的是云山雾绕，不知所云，背了一些想等出去后告诉师父解答。他轻轻站了起来，趴在石头后面向“碗”底看去，见一个赤裸着干瘦上身，蓄着长长白胡子的老僧人在石桌前，手中高捧着那只红毛蝙蝠，正对着石桌上的“烟云色”旁的一个牌位和一个精致的摇铃诵读着，他的脚旁躺着的那只大黑蝠，平台下站立的大小黑蝠现在都全部匍匐在地，如同跪拜的人一样，看得既滑稽又诡异。

  老僧诵完拜词后，停止摇铃，将红毛蝙蝠拿到胸前，放下手中的铃铛，从石桌上拿起一把匕首，在红毛蝙蝠的身上划了一刀。那红毛蝙蝠竟一声未吭，老僧放下匕首，双手又将红毛蝙蝠举高，王顺见到从红毛蝙蝠的身上流出金黄色血液，落下到老僧人早已张开的大口中。就在这时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老僧人的胡子似乎在掉落，人也似乎精壮起来，王顺以为是自己眼花，揉了揉眼睛，却见石桌前哪里还有什么干瘦老僧，已是一个强壮的年轻僧人，地上满地白胡子证明他没有眼花，那红毛蝙蝠身上金色血液竟然可以让人返老还童！年轻僧人欣赏自己变得年轻的躯体，张开残留金黄液体的大嘴朝天大笑，爽朗的笑声在洞中回荡，王顺却听得后背发凉。

  笑着笑着年轻僧人突然哭了起来，对着手中的红毛蝙蝠，歇斯底里的说道：“寿蝠呀，寿蝠，你可知道，这一百多年我林言是如何过来的，每晚都是在噩梦中度过，一闭眼就会看到黄王那不断喷血的腔子，那日黄王兵败，被唐军围困狼虎谷，他念我年幼，是家中独子，为保我性命，要我割了他头颅交给唐军去换性命。我哪里下得去手，他就在我面前先杀了大表哥，将大表哥的头割下塞到我手中，接着又一手抓着自己的头，一手拿剑将自己的头颅割下，单手将头颅递给我，我永远也忘不了怀中那两颗头颅，我好害怕，好害怕！后来那贼子朱温来了，带我去邀功，让我苟活于世，他又骗我反唐，重建圣教，让教中兄弟为他出生入死，我们是反了唐他却自立为王，众兄弟以为好日子就此来了，那里想到他设宴下毒毒杀众兄弟，我真傻、我真傻，信了这贼子的鬼话。后来我与费军师假死逃出升天，来到这嵩山宝地，想着就此断了复仇的念想，同修长生之术。可惜费军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非要训那几只狼崽子抓什么‘仙狐’，‘狼子野心呀’，他不懂，他不懂，最后换来个命丧狼口。前些日子到观中吊唁，他那道观被毁去一半，不知是遭了天谴，还是地势造化，可惜了我那‘混元金光炉’，还有那颗‘混元丹’，可惜呀，可惜呀，我和费军师修炼了百年，到头来一场空，一场空，哈哈哈，还好我留下你，寿蝠呀，寿蝠呀，那困在‘灵光洞’中的‘三脚金蟾’和‘黑甲蜈蚣’的内丹我是得不到了，想不到你这‘还童血’真的有些，不枉我苦等了六十年，哈哈哈！”王顺听到这些话已是冷汗淋漓，心想原来白狐带自己去的那道观与这个叫林言的僧人有这等渊源，那自己毁了他的道观，让白狐吃了那颗练了百年的“混元丹”，这个梁子可结下了，还好他不知道，否则会被他碎尸万段了。

  僧人林言又哭了一会，抹了一把眼泪后，止住了哭声，轻轻将‘寿蝠’放在“烟云色”上，从腰间拿出一个手帕，擦拭着脸上的黄色液体，等擦干净后，将手帕仔细折好放入腰间，这才穿上僧袍，左手去拿石桌上的摇铃，王顺忙用双手堵住双耳口中念诀，以免又被摄了心神。

  “叮叮叮”摇铃声响起，只见僧人林言左手摇铃右手拿着一个锦囊，地上的小黑蝠着魔似的像潮水般朝他的脚下一涌而去，一个个将地上的白胡子抓在足下，然后拼命拍动双翼飞起，将一根根白胡子放入他右手的锦囊中。僧人林言见白胡子清理干净，便将锦囊揣入怀中，又摇了摇铃，地上一只大黑蝠站了飞了起来，当飞到他头顶之上时，他先将石桌上的刚才脚下黑蝠奉上的那本经书揣入怀中，再单手抓住大黑蝠的一只足爪，大黑蝠迅速腾空而起，伴着铃声载着他向王顺对面的大石头飞去，也就是他刚出现的地方。片刻后，大黑蝠轻轻将僧人林言了下来，僧人林言走到石头后，一阵沉闷的机关启动声后，山洞内恢复了平静。

  此时，躲石头后面的王顺紧张得气都不敢出，生怕那僧人林言猛地来个回马枪。就这样王顺一直等到躺在“烟云色”上的‘寿蝠’醒来，才放松身子，后背的衣服已被汗湿贴在了背上。再瞧那“寿蝠”先是在“烟云色”上翻个身，用四肢抱住了“烟云色”，用身子将“烟云色”整个包住，山洞瞬间暗了下来，王顺看到那“烟云色”的白光将“寿蝠”的红色身子都照亮。不多时，“烟云色”的白光渐渐暗了下来，直至黯淡，“寿蝠”猛地从“烟云色”上跳了下来，再瞧“烟云色”已没有了光泽，剩下淡淡光晕，看来白光都被“寿蝠”吸收了，想不到这“烟云色”有起死回生之术、

  “寿蝠”精神抖擞，站在石桌上对着地上还趴着的大小黑蝠“吱吱吱”几声。众蝠如释重负，个个站了起来，舒展双翼，“寿蝠”又“吱吱吱”几声，石桌下的众蝠竟都张开大口全部涌向石桌下的躺着的那只大黑蝠，刹那间，风卷残云，地上已尸骨无存。王顺见黑蝠同类相残，顿觉恶心，心中不免担心这些黑蝠异常凶残，自己该如何才能到对面出口。

  突然从身旁的滑道送来一阵清风，风入“碗”中，“碗”壁上的油灯随风而动，王顺见盏盏油灯，灵光一现，计上心来。小时候听三师叔吴静讲过老鼠偷油吃变成蝙蝠，不知道这些蝙蝠会不会吃灯油，自己不如打翻一盏看看，王顺想着就在地上摸索，摸到一个石子，找到一个合适距离的油灯，瞅准后，一石子弹了出去，“砰”的一声，那油灯被打翻，灯油散落了出来，嘭的一下，便被烧了起来，王顺大叫不好，这火势烧起来可要别惊动了那僧人林言。不如他所愿，僧人林言没有来，却从平台下飞来三只大黑蝠，站在火旁不断舞动双翅，想把火扇灭。王顺很吃惊，都说野兽怕火，这些黑蝠可是完全颠覆自己的认知了，他心想这样也好也可以吸引一下，又从地上摸了几个石头，朝着其他几处油灯弹去，瞬间，又是几处油灯被打翻，火光大作，洞中这时已慢慢弥漫灯油的味道，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炼制的油，气味有些奇怪，淡淡的油菜花的味道中夹杂着一丝腥臭，王顺自我安慰还好这油没毒。这时，平台下的大黑蝠全都飞到了起火点，在扇风灭火，可是越扇火越大，王顺暗笑，原以为畜生很聪明，现在看来还是不懂“煽风点火”。正暗自高兴，却见一处火竟被扇灭了，一下就沮丧了，可再仔细看，那处不知何时已是遍布小黑蝠，一个个趴在地上吐出舌头在舔地上的灯油。王顺很是高兴，看来他的猜测是对的，这些黑蝠喜欢这些灯油。如是连忙在地上摸了一把石子，对着碗壁的油灯打去，这次手上有了些准头，打了十盏灯，灭了七盏，平台下的众黑蝠都涌了上来。王顺见时机成熟，施展“侠客行”的步法向对面的出口奔去。

  王顺这一跑，不得了，趴在地上吃油的众蝠纷纷都抬起头看着他。王顺猛一回头见地上一双双火红的眼睛，心中一个咯噔，一分神，踩到一个灯坑，身子不稳，仰面倒在了地上，摔了一个“狗吃屎”接着就从“碗”沿滚向“碗”底，众蝠的目光也随着他滚动的身子看向“碗”底。众蝠见王顺滚到了平台就不动，也就不再理会，全部埋头又吃起油来。王顺面朝下躺着平台旁，浑身疼痛，心想今天都被摔了两次，不想再动了，要死就死吧，这下想逃都逃不了了，索性躺着地上闭着眼等死，可等了好久耳边没听到什么异常动静，他睁开眼，却见在眼前一步之遥有一只站立的红色的蝙蝠挺着个胖肚子看着自己，正是那只“寿蝠”。王顺不敢轻举妄动，是瞧到这“碗”底平台只有这一只“寿蝠”，其他的黑蝠都在“碗”壁上吃油，这小小“寿蝠”如果叫上一声，那些黑蝠可就会全部下来，现在只要“寿蝠”不叫，自己暂时还是安全了。一蝠一人就这样互盯着，大概有一盏茶的时间，王顺脖子有些酸疼了，正想扭动一下，突然对面的“寿蝠”竟直挺挺地仰面向后倒去，这可把王顺吓到了，这可有些出乎意料了，王顺慢慢用双手撑起身子，想靠近看下“寿蝠”，看见“寿蝠”躺着地上在瑟瑟发抖，王顺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如是弓起了身子，看向石桌之上，那发着淡光的“烟云色”旁立着的一个牌位上书“大齐黄王之灵位”，王顺一时也不记得这“大齐黄王”是谁，见众蝠没有反应，都在埋头吃油，伸手一把将桌上的“烟云色”拿起踹到了怀中，接着转身，轻手轻脚向出口爬去。

  这一路王顺爬得很慢，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走得很顺利，中途不小心踩翻了一盏灯，差点烧着了衣服，还好躲得快，还想这下完了，让黑蝠们发现了，可还是同刚才一样，黑蝠们看来他一眼后，见他不动，又不去理会，继续低头吃油，完全对他视而不见。就这样，王顺爬到了僧人林言出现的石头旁，这才看清原来是块两人多高的石碑，这石碑之上刻有三条一样粗细的横线，他认出是八卦中的“乾金”，那“碗”沿上的其他七块石碑，不用多想也知道肯定也刻了是八卦中的其他七卦。他现在可没时间去细看，此时逃命要紧，他忙走到石碑后面，可以看到石壁上扇紧闭的石门，石门之上画着一副图案，一副双环的图案，这个他也见过，是那日在道观中所见，锁住白狐的铁链上正是刻的这个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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