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你怎么不去找一城？一城老是提及到你，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同学在回去之前，好心提醒着老张，但到了最后，他望着老张没有回应的背影，咕噜的说了一声：“傻子。”

        运动会应该有三天，也应该在这三天的时间内决出各个总场的运动代表队，到地区去参加地区决赛。但因为今年天气和政策等问题，运动会不但压缩到两天，就连地区决赛也从地方安排到了繁华的长(西)安。

        在这两天紧迫的赛事里，老张早已赛的麻木，他大约是第一次觉得原本在他眼里只是消遣游戏的象棋还有围棋，却实实在在的是一场场极其耗费体力的运动。他又忽然想起了年少时他在学校听到王五受了欺负后，他抄起板砖不要命奔跑的回忆。他还记得，他拿起板砖再跑前几百米的时候，他除了累就是嘴里发苦，但过了这几百米之后，那累和苦的感觉又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云变成了风。他也是第一次觉得，他不再是用身体跑步，也不是再用思想跑步，而是用骨子里的东西再跑步。他好像在跑步的途中感觉到体内有团火在烧，那团火烧光了他的骨髓，烧光了他滚烫的血液，当他的身体里好像什么都被烧光时，那些大人嘴里、书本上才会出现的精神又替代着前者支撑着他一步又一步的奔跑着。

        下棋也是这样，当脑海里的思想跟不上手的速度；当身体里的血液变成了一团团虚无缥缈的麻木时，那些精神竟又一次出现在他身体里。

        他虽然赛到最后手脚发抖，也塞到口舌发干，但他仍然在这比赛的一天半的时间，坚持赛完了上百盘棋。

        他好像记不清这上百盘棋，自己的胜负究竟如何。但他只要耳边出现着他和他对手号牌名字时，他都会有着不知从哪涌出的力气，一步又一步走到棋盘前，握着棋子一步再一步下着。

        他大约是下到了最后，因为负责念号的干事望着老张眼眶里的黑眼珠暗淡得像两根快要熄灭的香火头时，干事的眼睛也不由多了些泪花。

        当老张听到干事喊不出自己的号牌时，他挣扎了许久，也没有站起来。

        直到一双大手出现在他的后背时，老张眼眶里的香火头重新有了光亮，当他回过神望着身后，他发现这双大手的主人竟是瘦猴。

        这时他也发现，天早已黑成一片，他哑着嗓子问着瘦猴，他排第几。瘦猴儿有些感动地说道：“围棋第二，象棋第二。”

        老张有些惋惜，因为他虽然完成了分场领导的“指标”，但最后他还是输了。

        “第一…第一是孙建强吗？”老张又哑着嗓子问道，随着他这句话说出，他又觉得喉咙里好像塞着什么东西，当他用力咳出那喉咙里的东西时，他发现那是一口带着血的浓痰，也随着这口浓痰吐出，老张终于感觉到自己浑身轻松，身体也慢慢有了知觉。

        孙建强，算得上是老张的老冤家了。以前比赛老张之所以总是拿到第二，其实也正是因为孙建强。孙建强听说自小就拜国内象棋名手为师，学的是那什么正统的《梅花谱》，说是在棋盘上有着七十二般的变化，也因此被很多人称之为“孙大圣”。

        孙大圣棋虽然下的好，但是他的风品并不好，下棋的时候不仅喜欢絮絮叨叨，他还经常看不起人。在他眼里，这片儿就没有一个真正像样的象棋高手，就连老张这种自小下象棋，并且脑子又机灵的人，也被他称之为象棋盘上的“乡野村夫”。

        虽然他这般不讨人喜欢，但他的确也有着自傲的资本，在这半年来，他只要一参加场里的象棋比赛，那他绝对就是冠军。

        “不是他，他第三。”瘦猴看着老张有了力气后，他赶紧从一旁小知青手里拿过茶碗递给了老张。

        老张接过了茶碗，猛的喝上几口，连咳带呛地说道：“那谁是第一？”

        瘦猴用力的拍了拍老张的后背，帮他顺过气后，他指了指自己说道：“我是第一，当然你更应该是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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