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海福受父兄教训
        海福连续做了七个夜班，这天正好是星期日，中午的时候，海荣突然回到了家，银生欣喜地问：“你怎么回来了？”海荣放下手里的一捆甜芦粟，回答说：“我来市里开会，下船后先回家一次，是下午一点半的会议。”银生又问：“要去哪里开会？”海荣说：“去市革委大礼堂。”林瑛立刻说道：“那里可不是一般人去的地方。”她笑着对海荣说：“我们刚吃了泡饭，我给你去下碗面，你吃了面去开会。”

        海霞连忙沏了杯茶，海荣喝了口茶后，立即问道：“弟弟呢？”银生回答说：“在里屋睡觉，他刚做完一个星期夜班。”海荣又问：“他做三班习惯了吗？”银生说道：“不习惯也得习惯，总比你在农场里好。”海霞这时说：“三哥给你买了双皮鞋，我去拿给你看。”说着进屋去拿出了皮鞋。

        银生笑着对海荣说：“他拿到头一个月的工资后，先替你买了双皮鞋，你试试脚吧。”海荣脱下脚上的球鞋，穿上皮鞋试脚，笑着说：“正合脚。”海霞说：“你穿着皮鞋开会去吧，”海荣连忙说：“身上穿成这样，脚上穿新皮鞋，这哪像样呢？”说着仍旧穿上了球鞋。

        不一会儿，林瑛端一碗面进来，对海荣说：“你吃面吧，时间不早了，你还要去开会。”海荣端起碗吃面，海霞拿了根甜芦粟，嚼了几口连声说甜。林瑛笑眯眯问海荣说：“能在家里住几日吗？”海荣摇头说：“只能住一晚，明早就得回去。”林瑛说：“你也太积极了，多住一日都不行。”

        海荣回答说：“农场里工作很忙，而且开完了会，要立刻回去传达会议精神。”然后对父亲说：“弟弟给我写信，说清明节准备去乡下上坟，要我陪他一起去。”银生说道：“你已经好多年没去乡下了，是得去一次。你好婆去年在我面前说起你，问你什么时候去乡下？她很想你。这次正好是机会，你设法请两天假，弟兄俩一起去吧。”

        海荣点头说好，林瑛说道：“会议结束后，早点回家来。今天正巧，国栋夫妻俩领着孩子要来。”海荣说：“那好吧，我不去别的地方。”他看一下手表说：“时间不早了，我这就去开会。”林瑛拿毛巾让他擦一下嘴，海荣背起挎包，然后出门去。

        海福一觉醒来，已是下午三点，起床洗漱过后，银生问他说：“我给你下碗面吧？”他回答说：“过一会就要吃晚饭了，随便吃点吧。”银生于是说：“那你冲杯麦乳精吧。”然后把饼干盒拿到他面前。

        海霞给海福冲了杯麦乳精，自己也冲了一杯，俩人刚喝了几口，林瑛在一旁说：“还说是孝敬我的，其实都是你们俩吃的。”海霞笑着说：“你自己舍不得吃，怪谁呢？”海福也说：“你不要舍不得吃，吃完了我还会买的。”说话时看见一捆甜芦粟，立刻问道：“哥哥回来过了？”银生笑眯眯说：“他去市革委礼堂开会了，吃晚饭回来。”海福咂嘴说：“那是上层建筑人物开会的地方，我哥真是出息了。”林瑛说道：“什么时候，你也混得像你哥一样出息？”他摇头说：“我不是这块料，也不想混。”

        屋里人在说话时，国栋夫妻俩抱着孩子进门来，林瑛从丽萍手里抱过家宝，笑着对他俩说：“今天来得正巧，海荣也在家，他去市革委礼堂开会了，等一会就回来。”国栋笑着说：“去那里开会，海荣也是大干部了。”

        银生沏了茶，招呼夫妻俩坐下。家宝在屋里又蹦又跳，林瑛叫他喊人，他一口一声姑奶奶，叫唤个不停。海霞上前去拉他的手，教他喊姑姑，他眨巴着眼珠偏不肯叫。海霞拿给他二块饼干，他接过饼干后，即刻就喊了。海福笑道：“物质刺激怎么这么灵？”屋里人听了都大笑，林瑛亲着侄孙说：“我们家宝可聪明了，将来要成大器的。”然后问国栋说：“你爸妈近来有信吗？”国栋回答说：“有一个多月没来信，我担心他们是不是会换农场？”林瑛听了心里又伤感，叹气说：“真是前世作孽，孙子这么大了，也见不上一面。”国栋和丽萍闻言，神色顿时黯然。

        海福这时想起一件事，开口对国栋说：“我在厂里看见一个人，说出来你一定认识。”他把前几天在车间里，见到那个女人的情形一一说了。国栋听了说：“她家从前和我们住一个大院，还常来我家玩。”林瑛对银生说：“我想起来了，我们也是见过她的。”国栋这时愤愤地说：“当年她男人还是副局长，那天带人到我家来，来查抄我爸的书房，想不到如今也没有好下场。”银生连忙说：“不要说那些话，这事怨不得他。”然后叮嘱海福说：“这些不能对任何人讲。”海福点头说：“我知道了。”

        林瑛把家宝抱到丽萍怀里，说道：“你们聊天吧，我去炒菜了。”银生站起来说：“还是我去炒菜吧。”说着就往外走。丽萍对国栋说：“姑父样样会做，你也向姑父学学。”国栋摇头说：“我妈以前没有教过我。”林瑛对丽萍说：“你婆婆从前也不会做家务，家里有保姆的。”接着对国栋说：“现在不比以往，你是当爸的人了，真的应该学你姑父。”国栋听了呵呵直笑。家宝这时从丽萍怀里挣脱开来，在房间里乱窜，急得林瑛直嚷：“牵住他的手，当心别摔跤了。”

        屋里正热闹的时候，海荣回到了家，他一把抱起家宝，然后向国栋和丽萍招呼。国栋拍着他的肩说：“你真成大干部了。”海荣笑道：“这是哪里的话？”海福走到了海荣跟前，海荣问他说：“一段日子不见，你好像瘦了许多。”海福回答说：“做三班倒不习惯，有点神魂颠倒。”海荣问道：“能不能换日班？”他摇头说：“这还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的事。”

        银生在外面喊可以开饭了，林瑛和海霞把碗筷摆上桌，招呼大家一起坐下。银生把菜一样样端上桌子，把一碗蛋羹放在丽萍面前，说道：“家宝没什么好吃的，喂他蛋羹吧。”丽萍笑着说：“谢谢姑父，你想得真是周到。”银生忙说：“这是你们姑妈关照的。”

        海霞替大家盛了饭，桌上只有国栋一人喝酒，海福替他开了瓶啤酒。银生坐下后问海荣说：“今天开的是什么重要会议？”海荣回答说：“市里召集农口系统干部开动员会，我在台下打瞌睡，只听了个大概，是评《水浒》批宋江。”海霞在旁说：“奇怪了，前些时候批孔子，现在又批宋江，干吗老要批古人呢？”海荣回答说：“这事不好说。”

        海福这时接口说：“批孔时把法家捧上天，把儒家贬得如同丧家之犬。前一阵风庆轮事件批洋奴哲学，批投降主义，现在批宋江，又批投降主义。明眼人都看得出，其予头是有所指的……”

        他在高谈阔论的当儿，林瑛敲着饭碗说：“不要谈这些，你不要惹什么祸。”海福嘀咕说：“自家人说说，有什么要紧？”海荣严肃地说：“妈妈说得对，尽量少议论这些，在外面说漏嘴怎么办？”海福闭了嘴，银生这时也说：“海荣说得对，以后少谈论这些。”自己却忍不住说：“四届人大后，周总理很少露面。听说他生病了，这些年他太受累……”不等他说完，林瑛瞪他一眼说：“叫孩子不说，自己怎么说了呢？”银生回答说：“我是担心……”后面的话停住了。

        吃完饭后，大家又聊了一会，丽萍对国栋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国栋点了点头，起身向大家道别。林瑛亲一下家宝，叮嘱丽萍说：“路上要小心点。”然后对国栋说：“你爸妈来了信，别忘了告诉我一声，我心里也着急。”国栋点头说：“我知道了。”家宝这时喊：“姑奶奶再见。”林瑛乐呵呵说：“小心肝，下个星期再来。”然后送他们下楼。

        送走国栋一家后，全家人又围坐下来，海荣望一眼闷声不响的兄弟，说道：“你现在工作了，以后真的要说话小心。心里即使明白，也不要随便说出自己的观点。否则的话，真要惹什么祸。”银生这时语重心长地说：“你爸是过来人，是吃过这个亏的，你要汲取我的教训。”然后对海荣说：“眼下国家的形势，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接下来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你也得小心了。”海荣点头说：“我是学乖了，工作以外的事，想听就听，不想听就打瞌睡，不做什么出头鸟。”

        海福听了父亲和哥哥的训话，心里终于有些明白，他点头说：“我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然后问海荣说：“去乡下的事，你准备怎样？”海荣回答说：“爸爸今天也对我说了，那我陪你一起去吧。不过得让我先安排一下，等我定好了日子，写信通知你。”银生听了这话，心里顿时高兴，对兄弟俩说：“那就这么定了，今年你们兄弟俩一起去，你们好婆一定高兴。我今年不去了，省得再请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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