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4章 银生受儿子的批评
        一家人吃好晚饭后，周老师进门来。银生连忙请周老师坐下，林瑛笑着问周老师说：“今天怎么有空来？”周老师笑着回答说：“是你家银生请我来的。”银生关照三个儿子说：“进房里做功课去，一个都不准出来。”

        弟兄三个都进里屋去，银生在周老师对面坐下，开口说道：“周老师：我这两个孩子该么办？求你出个主意了。”接着把今天去海福学校里的事，说给周老师听。

        周老师听了，笑着说道：“人家都为孩子的学习成绩不好而犯愁，你俩倒好，孩子的学习成绩这么好，还要犯愁。你家老三是有天赋的孩子，应该好好培养才是。他在课堂里看闲书，你先要鼓励他，然后对他讲道理，决不能一味责骂他。”

        银生点头称是，然后叹气道：“老大的事更伤脑筋。他想上重点中学，不想去民办中学。我对他说，只要自己肯努力，到哪都一样读书，管他重点不重点？”周老师连忙说道：“这事倒是你错了，如果都一样，干吗还要区分重点和普通？这件事我兴许帮得上忙，不知道海光想不想上我们学校？”

        林瑛连忙说：“他心里想的，就是去你们学校。”银生听了也高兴，问周老师说：“这事情麻烦不麻烦？”周老师笑着说：“海光是个有志向的孩子，学习成绩又好。我和领导去疏通疏通，应该不成问题。”林瑛一听，连忙要喊海光出来道谢。周老师一把拉住她，说道：“先别让他知道，等他毕业考试结束后，再告诉他不迟。”周老师说完后，起身要告辞，说要去给别人家孩子辅导功课。银生和林瑛满心欢喜，把她送出门外。

        周老师走后，银生把海福从里屋唤出来，让他坐在自己的对面。海福望一眼父亲的脸色，低垂下头，做好了挨训的准备。银生从包里拿出那本唐诗，然后问他说：“这本书是不是海光给你的？”他回答说：“哥哥正在教我，要我每天背一首唐诗。”银生又问：“现在你能背出来几首？”他回答说：“大概有三十几首。”

        银生点了点头，同林瑛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说道：“这很好，爸妈都很开心。”听到父亲这么一说，他顿时放松下来，脸上露出了笑。银生这时又说道：“表扬归表扬，还没有批评你呢，知道自己错在哪吗？”他讷讷地回答说：“我违反课堂纪律了。”银生又问：“知道这是违反纪律，以后怎么样？”他回答道：“以后不在课堂上看课外书。”银生把唐诗交到他的手里，严肃地说：“下次再犯，我不会这么客气。懂了吗？”他点了点头，拿着唐诗回里屋。

        海光这时从房里出来，走到父母跟前问：“你们同周老师说什么事？”林瑛说：“还不是为你的事。”银生连忙说：“周老师要你毕业考试，能考出好成绩来。成绩考好了，才有希望进重点中学。”海光回答说：“你们放心吧，这绝对没问题。”银生又说：“另外你要多帮助海福，上学前检查一下他的书包，叫他课外书别带到学校去。”海光连连点头。

        海光进房里后，林瑛叹气道：“一天到晚为他们操心，我真是烦透了。”银生说道：“生养了他们，理所应当为他们操心。等到海光将来大学毕业了，到时候也能为家里出力。”林瑛说道：“你说话的口气，实在太轻松了。不想想我们有多少工资？供他们念大学，我家有这个能力吗？我想让海光像国栋一样，初中毕业后参加工作，早点为家里分担一些。”

        银生听了妻子的话，立刻眉毛倒竖，说道：“这话以后不要再提，不许让海光听见。”接着拍一下胸脯说：“只要孩子有培养前途，让他们个个念大学，我年年去卖血也情愿。”海霞坐在娘的身边，她张口说：“以后我也要念大学。”林瑛把她抱到自己的膝上，亲一下她说：“轮到你上大学，你爸爸的血快要抽光了。”

        银生这个月领好工资后，想起已三个月没给父母寄生活费，于是去邮局汇二十元钱到乡下。晚上临睡前，他把五十元钱交给妻子。林瑛数了一数，立刻问道：“怎么啦？这个月的零用钱，你要留三十八元？”

        银生回答说：“我给乡下父母，寄去二十元生活费。”林瑛听了没出声，躺下后嘀咕说：“这么一点工资，要养老养小，银行里又没有储蓄。你还想让孩子上大学，我看是做梦呢。”银生在枕边听她唠叨，一句也反驳不得，心里直生闷气。林瑛说的也是实话，夫妻俩每月的工资，基本上是当月花光，孩子长大后，今后要用钱的地方很多，他想到此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夜没睡好。

        接下来的几天，银生下班回家后，很少说话，好像一个人在生闷气。弟兄三个，以为他又和林瑛吵嘴，于是个个鉴貌辨色，唯恐惹他发火。这日晚饭后，弟兄三个规规矩矩进房里，正在看书做功课时，林瑛进来说：“你们三个都出来，看你们的好爸爸在干什么？”

        海光吃了一惊，连忙丢下书本出屋去，海荣和海福也跟出去。弟兄三个来到外屋时，海霞用手捏住鼻子，嘴里嚷道：“臭死人了。”只见银生坐在饭桌前，桌上铺着一张旧报纸和一堆烟蒂，他正在剥那些烟蒂。林瑛用手敲着桌子，对孩子们大声嚷：“看看你们的爸爸，把香烟屁股拣回家来，大小还是个厂长呢，丢人不丢人？”

        银生不理睬林瑛的话，继续埋头剥烟蒂。海光走近他跟前，轻声问道：“爸爸：你在干什么呢？”银生回答道：“我在剥烟丝。”海光又问：“剥它干什么？”银生抬起头说：“用它来卷喇叭烟，每个月能节省抽烟的钱。”

        林瑛这时对孩子们说：“听见了没有？你们爸爸从现在起要省钱了，积攒下钱来，培养你们将来一个个上大学。”见银生仍不为所动，她又嚷道：“这东西多不卫生？这么刺鼻难闻。从今天起，我和海霞睡床上，你自己打地铺睡。”

        海光见娘气忿，连忙说：“我们都支持妈妈。这东西确实不卫生，我们宁愿苦一点，也不要省这钱。”海荣跟着说：“不但不卫生，拣人家的香烟屁股，还丢脸呢。”银生瞪眼说：“你懂什么？我又没去马路上拣，这是从会议室里收拢来的。”

        银生一瞪眼，海荣吓得直往后退，不料海福又上前，开口说道：“既使这样也不好，乡下阿爹常说做人要有志气。你把人家的香烟屁股带回家来，倒把自己的志气丢了。”海福此语一出，银生心头震颤了一下，顿觉芒刺在背，剥烟丝的动作停了下来。海光趁势把桌上的报纸，连同烟蒂都包起来，对身旁的海荣说：“把它扔到垃圾桶去。”

        海荣出门去扔烟蒂，银生未加阻拦，愣愣地坐在桌前。海光端来脸盆，要他洗手。林瑛夺下脸盆说：“让他在脸盆里洗过手，还怎么让大家洗脸？”她把一块肥皂塞到银生的手里，说道：“去水龙头洗，多擦几遍肥皂，把气味都洗尽了。”

        银生面露尴尬之色，拿了肥皂去水龙头洗手。不一会儿，他进屋里，神情似乎轻松许多，望了一眼身边的孩子，说道：“爸爸一时糊涂，我接受你们的批评，保证今后不再犯，你们说好不好？”兄弟三个都点头，银生对他们说：“回房去做功课吧，做完后早点睡觉。”

        三个孩子都进里屋去，银生一屁股坐下来，苦笑着对林瑛说：“我这个当爸爸的，头一次受自己儿子的批评。”说着拍一下自己的额头，大声说道：“我心里高兴，有这三个儿子，吃再大的苦也值得。”说这话时，他眼框里涌出了泪珠，林瑛也禁不住泪珠涟涟，拿毛巾拭了泪，然后把毛巾递到银生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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