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老鼠的儿子不打洞!”(下) (1 / 4)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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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老鼠的儿子不打洞!”(下) (1 / 4)
        我找到了仓库**,让他把该零件所有的出库单,有一张算一张全部找出来,我自己跟物流卡车去搬回来。又跟供应商的一个工程师联系,要求他把两年内送到我们工厂的制动盘包装方式,和工位器具的尺寸清单,全部通过邮件发送给我。根据他们的包装信息,我从四大箱子的出库单中箱型的记录,做了个最基本的乘法,就可以得出我们出库了说少有证可查的产品数量。算出他们的总和,减去供应商提供的总数量,就是我们丢失的数量,再根据供应商提供的包装信息,做乘法,每个箱子乘以包装总数,不同箱型以此类推,正好和丢失的总数相吻合。而那些包装的箱子的总数,就是我们丢失的工位器具的总数!而且,比供应商索赔的总数还多了将近三百多个,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把两年里每一张出库单单号都统计进了Excel表里,把每一种箱型的包装信息和丢失总数都统计其中,精确到具体的年月日,一直做到次日周六的中午十一点,才最后完成了。

        周一,我找到了那个称呼我“老鼠”的副科长,表示我找到了工位器具丢失的原因,会在邮件中发送给他。他当时兴奋极了,毕竟新官上任想烧个“三把火”,突出一些政绩才能服众。但当他打开表格,看见触目惊心的数字之后,我听见他几乎咆哮的嘶吼声,传唤我进科长办公室。他表情扭曲到了几乎抽搐的地步,嘶吼地连问了三个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发给他?还用问吗?拉个垫背的,我心中就是这么想的,差一点就脱口而出。但我没有这么说,因为它是我直属领导,我这样遵循公司制度向直属领导汇报工作有错吗?他反驳说我的统计有问题,是凭空捏造。聪明人啊,是我也会这么说的。但是我反驳说,有时间和单据号,可以进物流系统查询,更有实物的单据在我桌上摆放着,可以供他自行核对!他也知道这不仅是个“烫手山芋”,更是颗能炸掉他前程的“定时炸弹”。最后,我记得他歇斯底里的连说三声,这些我不知道,不知道,不关我的事。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里充满鄙视和不屑一顾,心里有种酣畅淋漓的快感,那种象棋里过河卒子将了军的成就感。要说姜还是老的辣,正科长自始自终一言不发,他抬头看着失态的副科长,示意他冷静,然后对我说也发一份给他。我照做了,心里明白他不可能担这个责任,而是要向厂长汇报了。果然,副厂长——我们当时的生产厂长,兼厂党高官的张姓某人,第一时间冲到了我们办公室。当着我的面就打电话给总司的HR,反复强调有新来的大学生不识大体、不会做事,不符合工厂的用人要求,他要退回总司,连吼了三声他不要。他虽然没有点谁的名字,但我很清楚说的是我。第二天就没看见他,听说他当晚就进了医院,说是积劳成疾高热不退了。这一消失就是两个多星期,我仍然还在工厂,也没有被辞退或者退回总司HR待职,不知道当时HR是怎么和他说的,如何让他回心转意的。表面上风平浪静的,但是底下暗流涌动的。很快就证明了我的判断。

        一天,某个说是总经理助理的女阿姨,找到我,希望了解一下确切的情况。所有科长统计消失,说是忙着开会,让我向她汇报。结果不出所料,她根本没有了解或是知道事情详细情况的意愿,反而反复强调要我在她已经写好的责任报告上签字。没有了解过实际的情况,就已经写好了模板化的责任报告?!大致意思就是某某责任人,能力不够,经验不足,工作失误导致损失等等。开始时我是拒绝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为何要签署这种莫须有的罪名?我一直拒绝了两天。直到某个“钦察”直接找到了我,他姓荣,年纪比我长四岁,一直待我不薄,也一直照顾着我。没想到这次会是他来找我……

        他递给我一支烟,给我点上,自己也点了一支。我知道他不太抽烟,明白他有难以启齿的话。我让他有话直说,不要纠结了,是开除我还是如何,请给我交个底。他的回答是我没想到的,是一些完全不带废话的干货,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的一清二楚。丝毫没有提及对我的处置,但是最后他说明了一点,责任人我必须签名,因为那些大佬都是总经理的心腹。总经理把他们册封为“各路诸侯”,不可能现在就惩罚他们打自己的脸,他们也是才坐在这个位置两年。我的那份报告如果只有厂内领导知道,就是石沉大海,但是作为交换条件,他可以做中间人把报告直达“天庭”,且保证不会开除我。他还列了一份名单,让我密送给他们。当让我知道,我的前途算是完蛋了,因为我揭露了他们都知道但不能说的秘密。我接受了,签了,那么多年的区别待遇,那么多年的委曲求全,最后明白了,出身就决定了我的阶级。没有一个能受贿的好爹,做再多的牺牲和努力,在那些国企的领导眼里只是一张牌、一颗棋子、一张挡箭的门板而已。我照做了,而且他建议我一定要在家里的电脑备份一份,以作不时之需。我也照办了,虽然那台旧电脑已经报废处理了,但是硬盘我一直保留至今,那份表格还藏在其中。从我决心制表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明白了我的前途在那里已经灰飞烟灭了。每天看着物流工人和仓储工,因为工位器具的丢失受到牵连,绩效工资被评定到几乎为零,我感觉很对不起他们。他们风里来雨里去,尽心尽力地保管照看甚至和一些偷窃的人干架,都没有能堵住缺口,反而被甩锅扣钱,让我十分无奈和悲愤。我没有能保护好他们,却又不能跟他们明说,这让我一直很惭愧很耿耿于怀。反正也不打算干了,那还有什么可怕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鱼死网破就是了。我照着他的名单,都一一密送了。

        处理意见来了,我没有能力胜任管理工程师一职,降薪留用重签合同,工资等级降两级,并重进入现场一线实习半年。我腼腆地回到了底楼的金加工车间,发现车间主任已经不在了,据说他因为和副厂长干了一架,被调离到别的分厂做主任了。新来的主任,我都没记住他的名字,只记得他面白得就像“白面曹操”一样,大肚翩翩的,询问了我一些问题,然后强调我的本科是二本,和他的一本什么的不能比,现在的大学生都不值钱了,他们那一代才是天之骄子等等。随便啦,更难听的话我都听过,一个井底之蛙有什么值得我去争辩的?!给我发工资就得了呗,有能耐出去混去,在这温水煮青蛙的半死不活的工厂里猴子称霸王的,有什么好炫耀的?他觉得我有必要再回个炉子淬淬火,要了解所有产品的生产工艺,让我在每条流水轮流工作三周,跟着班组长翻班。我爽快地答应了,也不想和他过多的交谈。相反,回到车间,我第一时间想去探望以前油漆车间的阿姨们,可惜她们都已经买断回家了,一个没留下。而我工作的那个生产组的师傅和大姐们,看到我去了,齐刷刷地拍手竖起大拇指,称赞我有种。还是那句话,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原来我早已成为了他们口中那个传说中的“大闹天宫”的石猴子了。在今后的工作中,他们很照顾我,苦活累活都不要我干,让我和他们侃侃大山,聊聊游戏,一起扫扫铁屑做做5S工作就好了。技师在维修的时候,还带上我给我讲解图纸和工艺,深夜加班领方便面的时候还特意给我泡了一碗,那是他们用自己的饭票给我领的。又回到了那个干净,没有勾心斗角,纯粹又快乐的时候。记得一位戴眼镜的师傅还有一位跟我同姓的师傅,一直很关心我,用他们在工厂的老资历一直撺掇班组长向车间主任求情,让我早日翻出“五指山”。又是一年的年夜饭,因为我当时既不属于车间办公室又不属于工人编制,年夜饭两头都没人管,我也无所谓的。但是当时的班组长,还是邀请我加入他们自己的年夜饭团队,开车去吃了一顿水煮鱼,也没让我出钱,我一定要表示一下,但是他们死活不要。我想说所有的公司的年夜饭我都吃过,但是最开心的,还是那一次,那是我最后一顿在那个国企吃的年夜饭。在我在车间里“淬火”的那段时间,生产科的老同事见过不少,有的装作不认识,低头就走了;有的会来问候几句,表示很“莫名其妙”;有的领导比如副厂长,会来“关心”一下,指导工作,表示多接触工人阶级是有好处的。我也一笑了之,表示愿意在生产第一线,更能帮助我了解包装的实际信息和产品质量。真正来问候的还是“瑶姐”,我无奈地对她笑了笑。至少这次没有油漆味了,她也不必感觉眼睛辣了。她愣了好半天,最后吐出三个字“不公平”。我能说什么呢,只能对她的理解表示感谢吧。她吐槽了好多“官宦子弟”不干活又拿高工资的事情,也为我的经历愤愤不平,甚至想请她的老爸能为我求情游说,都被我谢绝了。我去意已决,只想安稳地呆到离开的日子,就等我朋友给我推荐的那家公司给我Offer了,面试很顺利,也是我最感兴趣的工作,在这里我没有机会做技术工作,荒废了三年,在那里我至少有机会从零开始干起。工资虽然比现在还低,但是我就当是付了学费去学习吧。没想到她也快辞职了,居然还在我前头,她找到了一家外资的电子制造企业,去做采购工作,薪资比现在高不少,而且准备结婚了,就别的部门的那个同事。我表示恭喜她,喜酒就别叫我了,因为我出不起那个人情的钱,但喜糖想蹭一盒。大家相识三年,也是最熟悉的同事了,几乎无话不谈,我直爽她也很耿直,开开玩笑也无妨。

        终于收到了Offer了,我也如愿以偿地递交了辞职报告。没有半点留恋,反而有种解脱的快乐。“瑶姐”先我一个月就走了,也没有谁再有什么深交,值得去特地告别的了。和办公室里的同事例行公事似的告了个别,当然生产科的就算了。和所有我呆过的产线上的班组长和师傅师姐们挨个告别,眼镜哥和同姓的师傅更是一人给了我一个熊抱,恭喜我脱离苦海。我当时感动地差点哭了,几个师姐是真哭了。他们让我好好干,表示相信我一定能混得比现在好,会是一个出色的工程师。

        临走前,我来到了油漆车间的休息室,那里已经空置了,布满灰尘的座椅和桌子表明了许久都未有人来过。我找了一块纸板垫在板凳上,打了一个电话,电话响了三下就接通了,传来了一个厚重的问候声,还有一阵油腻腻的笑声。

        “喂,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呢?有什么事情吗?”

        “我该叫你领导还是别的什么呢?领导?”

        “叫我大哥吧,我叫你爸叫叔叔的,他和我老丈人是兄弟嚒”

        “你也知道他是你老丈人的兄弟啊?那你就是这么照顾你叔叔的儿子,你弟弟的?多少次,我都想把你卖了?”

        “哈哈哈,可以啊,你为什么不说呢?哈哈哈,有人欺负你报我名字吧”

        “不用报了,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打过招呼,我早就被开除了。”

        “应该的,没照顾好你,我很抱歉。没脸见你爸爸了。”

        “不用,非亲非故的,一个普通工人的儿子。你还愿意帮我打招呼,收拾烂摊子,是我不好意思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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