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大哥（下）
  暑假结束我进入了初中，大哥进入了“技术学校”简称“技校”进修厨艺了。他的学校在当时离我们的住地非常遥远的外高桥地区。那里是浦东的最东北角了，在当时还没有地铁的年代要每天坐公交一个来回，最起码要四个小时。所以没有意外的，他住宿了，每周回来一次。从那时起，我们见面就少了，也是难得遇见寒暄聊天几句。那时开始流行看VCD光盘了，也是从他那里我知道了“周星驰”系列电影，几乎每一部都在他家看过，还有就是“青春励志片”《古惑仔》系列。这部片子害人不浅呐，单是我知道的，就有两个小学同学效仿情节光荣地被送去“少教所”实习了……初中毕业进入高中的暑假，我在某百伴门前的车站偶遇一个“实习期满”回归社会的同学，他居然告诉我一个天大的消息“我们小学同一个班的男生中，考入高中的就两个，一个是你，另一个是某某”……我滴个老天！当时我就无语了，其他人都在干嘛呐？用得着这么“谦让”吗？此事按下不表，有机会再讲。我是毕业了，大哥也工作了。被分配到现在东方路（以前叫文登路）上的某家自助餐厅当厨师。每天看他早出晚归的，刚开始是厨师的助手，什么洗菜捡菜、洗碗刷筷、切墩剁肉的杂活都是他干。想掌勺最起码得三年之后，大师傅要是有什么闷气和不爽还要抡起勺子就是一家伙。完全不像《中华小当家》中展现的那么和谐和友爱，更不浪漫，满厨房的油烟和水蒸气。他的工资也是感人的不得了，当时每月300多元的收入，有时生意好或者把大师傅伺候的舒坦了，能上到个400吧。看他夏天穿着背心，整个后背都是热出来的痱子，见到他有的地方涂不到去痱水，我还会帮他涂抹一下。我看着都有些于心不忍，更别说他的父母了。在家人的支持下，他辞职了，去考了驾照，转行开起了出租车。那时开始，收入明显增加了，可以赚到以前的四倍多了。还做一休一的，当时房价还没有大规模上涨，如果他能把赚到的钱存起来买上一套，可能结局会比现在好的多。可惜没有，他那时也是个大孩子而已，花到了PS2上……什么进口的振动手柄，主机、游戏碟、还有每月一期的游戏月刊，还有一些别的花费等等，几乎月月光。后来又觉得辛苦，我感觉是他明显觉得打游戏的时间不够，又不干了。歪七扭八地托人托关系，想进到某电力公司里去混日子。我还问他考了电工证没有，果然没有，他似乎认为去了是做领导的，工作交给其他人就行了。唉……当时我就觉得这事要黄，别被别人坑了。果然，offer迟迟没有到，他也在家里闲着玩游戏。这一等就是整整一年，缺乏运动导致更加的身宽体胖了。没戏了，只能面对现实，又在亲戚的介绍下去了某家金桥地区的物流公司开货车。这次算是安分了，还结识了他现在的老婆。两人同在那家公司，一个收物流单据，另一个开车送货也是夫唱妇随了。结婚的时候，他没有叫我，因为不想收我一个还在读书的学生的人情。送了我喜糖，一年后也是这套路，送来了他喜得贵子的红蛋和糖。唯一可惜的是，他没有买房，嫂子是来沪打工的新上海人，老家在遥远的异地也是农村出生的，家里没有什么家底的。那时是2007年左右了，房价已经翻倍涨了，相比于现在还是能够接受的，但永远是当局者迷。大哥家也没有买房的能力，贷款又怕还不起。只能蜗居在父母家，好在嫂子通情达理从来没有为这事情和公婆闹过矛盾。孩子一天天长大，他们考虑到人多又不方便，终于做了一个聪明的决定。把小房子卖了，在外环置换了一套相对大一点的三室一厅。这样父母、孩子还有他们都可以分开居住了。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结局了，“三十亩地一头猪，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小日子应该是岁月静好了。那时，虽然受到了全球经融危机的影响，但是国家后来的救市“四万亿”的巨额投入，也让汽车行业等吃到了一点的红利了，虽然大部分资金是投入到了**行业里。但是明显他们所在的物流公司触底反弹是惊人的，夫妻俩个干得虽然辛苦，但也有不小的收获，存了个二十几万了。特别还是在每月供着房贷的情况下，这是非常不容易的。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人贵有自知之明。大哥明显受不了“顿顿无肉，节衣缩食”的日子，心里的那头不安分的小鹿又开始乱撞了。

  2010年是“PTP”理财萌芽的一年，这个资金炒作的平台打着“资本运作”的幌子，宣传和马粑粑的“某付宝”一样的运作性质开始大肆的鼓动一批梦想着一夜“爆”富的“有识之士”

  们倾其所有的投资……大哥不知道从哪里结实了这么“高大上”的“心地善良”的投资客，本着“兼善天下”的无私想法，向他透露了“万无一失”且要“守口如瓶”的TopSecret。越是投入的多，按照股份分红，年底他至少可以赚取10倍……他本着一家之主的威望，舌战群儒，一意孤行地取出了所有的二十万存款。这还不够，他的小目标是——年底赚取1000万！那做个除法，他还差80万的启动资金呢，怎么办？借！向亲戚借了十万，向他的“狐朋狗友”们借了五万，剩下的……我就佩服他了，居然向披着合法“民间借贷”的外衣的职业**贷款，65万整……在年底的分红中，这个利滚利的“八分利”的复利计算简直就不能算是债了。豪横啊，终于凑满了整整一百万，如何转账和有无合同我都不知道。毕竟这是借他钱的朋友告诉我的，结局和所有金融诈骗和“割韭菜”的结局一样。PTP公司收到钱后，虽然没有立马消失，但是各种运营的虚假数据和办公的录像信息都会时时的发送给他。时不时地开几个股东大会，还要求他着正装出席。把他稳了整整一年，年后的分红终究是没到，**一次次的催债，到底让他扛不住了。在一天决定请假去上门要款时，他还是发现了人去楼空的现实。但是**得还呐，合同在那里呢，他自愿签的名字，还有房产证做的抵押。报了警了，合不合法且先不谈，但是借的65万得还呐。后来如何警察如何处理的，我不得而知，但是他不得不把三室一厅的房子卖了，还了各种债务。他的老爸受不了刺激，一下子就中风送去抢救了，ICU病房的开销也不是便宜的……所剩无几的卖房子的钱又被消耗掉一部分，终究还是没有能救活老人家。家里办丧事的钱还是他舅舅家出的，之前借给他的钱一狠心也不要他们还了。老妈也是精神崩溃了，居然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农药，在家里喝药自杀了……索性嫂子发现的早，及时打120抢救了回来，但是精神和身体基本上算是毁了。他们夫妻俩除了孩子和租房住，还多了一个要别人服侍的老人。好在嫂子一直不离不弃，没有让他一直消沉下去，两人依然在咬牙硬挺着。

  好好的一个家，原本应该是幸福的，虽然有点拮据但绝不会如此的落魄。这就是野心与能力不能匹配的结果，没有做好充足的调查和法律知识的缺乏，一心想靠运气去博取富贵，孰不知“所有靠运气赚回来的钱，终究会凭实力亏出去”……更何况连赚都没有赚到，是被别人“割了韭菜”甚至该说是骗走了……

  话说至此，我也已经大概有9年多没有和他见过面了，听说他苍老了很多，两鬓斑白。没有了往日我们熟悉的傻笑和心大，现在是面无表情的木讷。我同情他的遭遇，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都是做发财梦做的。不认命追求幸福，那是每个人的权利。“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可以做做副业兼职或者其他一些方式都可以，赚钱本来就是不容易的，任何人都给别人看到的是所谓成功人士光鲜亮丽的一面。背后心酸苦楚甚至是妻离子散的遭遇，有谁知道？能告诉谁知道？那些所谓有“路子”和“内部消息”，和方法论的人，凭什么把发财秘诀广而告之？每个人都能知道的秘密和方法，还能叫秘密吗？我只相信靠劳动赚回来的钱是钱，不管是脑力还是体力赚回来的，那才心安理得。是老老实实的给老板打工也好，也不是出了“打工皇帝”唐骏吗？或者投资合伙一起做生意那也行，但希望明白人能开清楚一个事实。不要倾其所有去博一个富贵，风险越高失败率也就越高。最好的投资的数额最好不要超过自己所有资产的20%，能做到这一点已经难能可贵了。每个人都在负重前行，在市场越来越饱和的现在，投资任何的东西都有被“割韭菜”的风险，做好最坏的打算，付出100%的努力。“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该我如何赚钱，我就如何去赚。不抱怨父母一辈子没有给我留下什么，至少他们把我含辛茹苦抚养成人。我们的人生路，自己凭本事和运气去走吧！下次谁再给我发什么PTP投资的信息，过来……看看大哥的下场吧。永远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愿上帝保佑他们一家，比我年长那么多，该是成熟的时候了，只是成长的代价那么的高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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