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南下 (2 / 2)
        外滩上万国建筑林立，画风如故，仿佛又带人回到那个风云变幻，爱恨交织的旧上海，既使满大街都是新时代事物，也掩盖不住那浓浓的旧江湖气息。江水滚滚，游船如织，忽听背后传来浑厚悠沉的钟声《东方红》，回首顾盼外滩南北，曾经被洋人霸占过的地方，那些西洋建筑之上，笼罩的已不再是屈辱，而是迎风飘扬的五星红旗。幻觉终究是幻觉，现实已是新时代了。

        虽然已经很累，但赵旭还是迫不及待地想到对面陆家嘴去看看。经过打听得知，沿外滩南下有一处渡口，从那里乘船可以到浦东。才半天时间，他已没有刚下火车时那种陌生迷茫的感觉，好像在进行一次有意思的探险，不，应该说就是在探险。去从没去过这地方，做从没做过的事，不知道身在何处，不知道去往何方，随便定个方向，管它东南西北，这不就是探险吗？也许是他运气好，碰到的人说话都非常有礼貌，而且热情，正是这种热情，驱散了他的焦虑和不安，使他对这座城市产生了第一丝感情。

        边走边打听，终于找到渡口，买票进去。里面是条钢铁网围成的通道，人不多，进去后能闻到一股腥甜的江水味儿。赵旭走到通道尽头铁门处，门是关着的，外边是船台，一艘渡轮正从对岸朝这里缓缓驶来。身后等船的人越来越多，不一会儿就挤满整个通道。有骑自行车的，有骑电动车的，有骑摩托车的，还有和赵旭一样步行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不时有导游举着小旗喊：“请大家跟紧，不要掉队，接下来我们要去的地方是浦东……”

        快到岸边时渡船甩了个尾，横在船台边，通道里那些骑摩托车的人已经急不可耐地发动引擎，轰轰轰，感觉马上就要冲上去似的。渡船舱门打开，两个小伙子分别从船头和船尾抛出绳索套住船台上的锚桩，然后快速捆绑打结，把船固定住，动作连贯有力，干净利索。赵旭心想，要是能干上这份工作那也不错，不知道他们还招不招人。

        渡船停稳后，等下船的乘客从旁边一条通道出去后赵旭面前的铁门才哗啦啦打开，他还没反应过来，后面的人一下就涌了过来，犹如开闸泄洪，推着他上了船，那场面甚是壮观。

        江波起伏，船身荡漾，此岸远去，彼岸迎来，犹如人生，忽上忽下，更似前途，山重水复。大概是为了迎和游客，船上响起《上海滩》的曲子，音浪拍打江水，旋律荡气回肠，不经意间鼓舞了赵旭，仿佛在对他说：“不要怕，不要悔，红颜知己路上寻，停步处便是家乡”。赵旭心潮澎湃，站在船头大喊一声：“冯程程，我来啦”。引来一船人侧目。

        几百米的距离不算长，转眼就到对岸。出渡口不远有个公交站，站牌上写着一长串站名，不过看了也白看，根本不知道哪儿是哪儿，他闷头上车，打算看哪儿顺眼在哪儿下。

        中途睡着了，醒来时又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和浦西的水泥森林不同，浦东是个年轻的地方，道路宽阔干净，鲜花绿树一丛丛一簇簇从车窗外闪过，各种建筑色彩亮丽，找不到一点陈旧的痕迹。“上海科技馆到了”。车上广播传来清脆的报站声。

        不坐了，再睡着被拉到郊区就麻烦了，赵旭搓了搓脸，提起精神下车。

        打开地图寻摸半天，对比着路牌找到身处的位置，发现刚好有条路直通东方明珠。

        在车站旁买了份带招聘信息的报纸，沿着这条路没走几步便到一个不知是广场还是公园的地方。本打算直奔东方明珠，但天色已晚，还是先找个过夜的地方要紧。

        他发现路灯下的花坛不错，躺上去可以当床睡，于是坐上去，把箱子搁上面压在胳膊底下，以防被别的流浪汉偷去。为什么要用“别”字呢？噢，原来他自己就是个流浪汉。可是周围空空如也，就他一个流浪汉，连草丛里的虫子都有自己的窝。不过话又说回来，谁会偷流浪汉的东西呀！

        赵旭端起报纸，翻到招聘版，看半天也没发现适合他的工作。他眼睛不好，看书看报时间不能太长，否则眼睛肿胀，视线模糊。

        专心做事时时间过得就是快，转眼半小时过去，他抬头揉揉眼，见对面花坛上不知什么时候也坐了个人，身高和自己差不多，但是神情刚毅，肤色较深，看上去有三十来岁，正拿着包榨菜在啃，呵，还真不止他一个流浪汉，这下有伴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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