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弱国求存 (2 / 2)
        范琰这才回过神来，慌忙背上袋子与老汉钻入街巷，再不见踪迹。

        城郊小道，张老汉背着手哼着自编的曲儿，显得惬意十足，“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范琰背着一袋山药，远远地跟在后面侧耳聆听，识得这是《卫风淇奥》中的章节，只是不甚明了词义，以为老头又在卖弄学问，心想：这荒郊野岭的，哪来的绿竹、君子？可当老汉唱到“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时，又明显感觉到曲音中的悲凉。是啊，他一个饱学之士，最终只落得孑然一身，范琰暗暗思忖着。

        原来，这张老汉平日里脾气古怪，自负满腹经纶，待人接物甚是轻慢，加之家中伉俪早丧，多年来未有续弦之意，故而膝下并无子嗣。早年见范琰父母双亡，孤苦伶仃，竟一改平日做派，对幼年范琰多有接济，更是如数家珍地教授范琰圣贤典籍，喜得范琰天资聪慧，百家经典也是涉猎颇广。

        只是他性格乖张，但凡范琰遇书中不解之处，必教他先责骂一顿，方才答疑。范琰常暗自思忖：这老头哪里像教授圣贤书的先生，倒似屠沽之辈，是以对其敬而远之。不过，多年来两人的感情却是日渐深笃。

        绵延的小道上，范琰讲述了这几日进山的见闻，对那队惹目的车仗提及甚多，好奇里面坐着的是怎样一位达官显贵。老汉笑问道：“想着入仕为官啦？”

        范琰怔怔地看着老汉，不发一言，又不自信地摇头道：“老伯，你说这入城的车仗是做什么的呀？还有，咱们宋国历来不都是置身于战事之外吗，怎么开始举境征兵了？”

        “哼，还不是游说之士到处怂恿君王拓土强国！树欲静而风不止，咱们的国君恐怕此时也被撺掇得恨不能一日便一统天下了！”老汉不假思索道，语气忽又平和了许多，“唉，只是我宋国处四争之地，目下强敌环伺，危如累卵，哪里还有斡旋的资本？这天下往后再无安生日子了！”

        “宋国不是千乘之国吗？哪里如先生说得那般羸弱？”身为宋人，范琰自然心中不服老汉所论，不禁辩解道。

        “战国之本，惟寄予血气之勇、兵锋之胜。宋人善于商贾，凭借货运亨通早已富甲一方。然富贵使人淫，久不经战事的宋人终会因患得患失，丧失斗志，最终沦为强国眼中的鱼肉！”

        “那先生以为天下强国者何如？”范琰追问道。

        “宋之东邻——齐，设稷下学宫，网罗天下名士，军中亦建有技击营，士卒骁勇善战；南邻——楚，幅员辽阔，物产丰盈，民殷国富，披甲者何止百万？西邻——魏，虽有马陵之败，然中原霸主之基尚存，且遗有昔日吴起练就的魏武卒军阵，素来以少胜多，战功夸耀列国。除此之外，北赵引胡服骑射，奔袭如风；西秦历商鞅变法，黎民耕战皆可得利，此数国岂非早已位居强国之列？天下之变，始于列国崛起、群雄逐鹿！”

        眼见老汉越说情绪越激昂，范琰顿觉凛然，暗自攥紧了拳头，信誓旦旦地讲到：“倘使能重权在握，当使宋国大出于天下！”说罢，老少相视一笑，笑声震动山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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