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饕餮镇 2 (2 / 2)
        宅皋狼跟随樵夫来到饕餮镇，这座小镇像一座绿色的岛屿处在荒芜的原野包围之中。这里的树木高大繁茂，簇拥在一座座灰顶白墙的房屋周围。宅皋狼穿着申氏家主赠送给他的甲衣，经过夏木尔重新清洗缝制，带有一种粗犷的风格，他的马也是披着戎族特有的背毯，上面的织纹呈现鲜艳大胆的色彩，绣有夸张的人物和鸟兽，这使得他看起来像是一个戎人武士，而饕餮镇出现一个戎人并不奇怪，这里也经常有戎人来交换皮裘和武器。路上少有行人，在临街的店铺里不时传来鼓琴吹笙的曲调和放肆的大笑。这座小镇没有城墙，纯粹是为路过此地的徒旅行商预备的中转之地。宅皋狼牵着这匹骠青色的大马，它有十岁大，把木柴送进一个不大的驿馆，这是一个方方正正的院子，矮小的院墙的土坯剥脱，长满绿色的苔藓。简陋的院门敞开着，驿馆的正厅一览无余。宅皋狼把马拴在院子里的柱石上，帮助樵夫把木柴从马背上卸下来。樵夫感激地给宅皋狼作揖施礼，然后把木柴送到后院厨房中去。宅皋狼迈步走上正厅的台阶。这里有三个壮汉聚在一个角落吃酒，他们穿着简单的胸甲，粗布的葛衣，行囊里暗藏着兵器，他们看到宅皋狼是一个陌生的外乡人，都用警惕凶狠的眼神看着他。宅皋狼经历过很多这样的场合，他没有感到有什么特别，自己走到另一边一张案几后面落座，对走上来招呼的店铺伙计要了一盘肉食和醴酒，自己的水囊交给伙计让打满水，另外准备十斤黍米饼自己带走作为干粮。这时从镇子的另一侧传来马匹嘶鸣，马车隆隆的声音，搅闹了小镇的安宁，镇上的狗此起彼伏地狂吠。四处有人吵闹，附近也有院门给撞开，有武士大声呵斥，要详细搜查。这里的居民民风彪悍，过往的客商也是久闯江湖，也是一言不合就要挥拳相向的人，加上附近盗徒在此聚会赌酒，这样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没有人会忍受这些玄甲武士为所欲为，任意搜查拘捕。双方很快就从争吵演变为一场乱战。

        三个玄甲武士冲进了宅皋狼所在的驿馆，他们巡视屋内众人，发现宅皋狼行迹可疑，正要过来询问，旁边三个盗徒却抢先亮出武器扑向玄甲武士。但他们显然不是这些训练有素的武士的对手，很快就一一被装备整齐的玄甲武士击倒。宅皋狼虽然不知道这些盗徒的来历，但是此时必须帮助他们，如果让玄甲武士杀了他们势必会腾出手来对付自己。他掣出铜剑上前格挡住一个玄甲武士砍向倒在地上的盗徒，救下这个惊慌不定的小个子。回手向敌人肩窝刺了一剑，玄甲武士很是机敏，用盾牌护住自己要害。这下子宅皋狼成了三名武士的焦点，他们合围过来，用盾牌掩护自己，不断向宅皋狼发起攻击。宅皋狼且战且退，利用屋内的桌子掩护，退到院子里。他趁着一名玄甲武士立足未稳，首先快速刺中他的腿部，这名玄甲武士倒在门槛旁。其他两名武士急忙来救，并且发出要求增援的信号。屋内的三名盗徒也跟着冲出来，他们与宅皋狼一起反而包围了两名玄甲武士。很快又有一名武士背部中剑，痛苦地倒在地上，仅存的一名武士见势不妙，夺路逃出驿馆。宅皋狼和三名盗徒追到大街上，门前冲过去一辆安车。宅皋狼心里打了一个愣怔，那驾车人呼喝的声音和背影与无麛如此相像。急忙出来看时，马车早就冲出镇子，后面一队车马赶来，车上马上都是玄衣玄甲带着铜制面罩的武士，武器精良，绝非一般盗徒可比。一个骑马的武士见有人手持铜剑从院子里出来，挥起铜剑向宅皋狼颈上砍来。宅皋狼就地一闪叼住他的手腕，顺势一扯就把对方扯下马来。

        从冥厄城出来，敷愉和无麛羊舌仐装扮成走访亲戚的边城士人，一路先向南方，避开子珝的武士的追捕，然后再折向西方。他们避开人口稠密的城市，沿着乡间僻静的小镇村庄行进。离开故国让敷愉愁眉不展，宅皋狼是否还活着？在哪个城邦？都是不确定的事情。他们开始为了躲避追捕还没有想更多的事情。来到偏僻的村镇，人烟稀少，碰到的土人，非常纯朴善良，给他们一些简单的器物，少量的铜布，就能换取更多的食物，草料，虽然简陋但很温暖舒适的住处。无麛建议向北走，到人迹罕至的皋狼山，那里是主人的家乡，无论如何，宅皋狼会回到那里，比到处游荡没有希望的寻找有把握的多。他们觉得这是比较好的路子，便出发折向西北。走过很遥远的一段荒芜之地，食物和水都消耗殆尽，终于见到处在一块绿地包绕的饕餮镇。他们选择一处僻静的住户打尖，准备多储备一些水和粮草。正在歇息，只听大街上车马隆隆驶过，人沸马嘶。他们向外看去，都是一些玄衣玄甲的武士，带着面罩。他们认定是子珝派出追捕自己的兵士，便准备趁隙杀出去突围出去。不久镇子里四处都响起格斗厮杀之声，他们驾车冲出去，羊舌仐准备了长矛，投射阻拦他们的骑兵。敷愉在车内，看到时机就从车窗向外射箭。他们的马车从背后杀出，一下子冲散了守在大街上的兵士。一辆戎车迎上来试图拦住他们，羊舌仐用单臂投掷长矛正中驭手的前胸，长矛贯穿了他的胸甲。敷愉射中了敌人的弓箭手。戎车摇晃着从他们的安车旁冲过去，两车的车軎互相撞击冒出火花。长戈手身体失去平衡，他的长戈没有击中目标，挂在安车的车厢上，把他一下子带到飞出去，撞在街边一个石磨盘上。无麛加速冲出饕餮镇，管他们是官军打强盗还是强盗打官军，爷爷捡漏飞走了。

        宅皋狼看到这些戴着面甲的玄甲武士，想起了母亲被杀的那个夜晚，仇恨点燃了胸中的怒火，手上的铜剑不留一点情面，他把马背上的武士掀翻在地，反手一剑斩断了他的几根手指，落马的武士痛苦地丢下手中的铜剑，抱着自己的右手痛苦地挣扎。宅皋狼捡起他的铜剑向迎面驰来的马车御官掷去正中他的面门，驭手痛苦地摔下马车，车右用长戈攻击宅皋狼。宅皋狼右手举铜剑格挡，左手抄起散落在地的长矛塞进车轮辐条之中，顿时木质辐条绞的粉碎，车轮也崩裂开，马车向一边倾斜，车右由于惯性直接向前掼出马车，重重的撞到地上，车左正在试图抓住辔绳，接过飞出车外挂在辔绳上，四匹战马拖着他继续向前奔跑。宅皋狼抓住飞在半空的长戈插在车右的大腿上，把他钉在道路中央。

        众多的饕餮镇居民跟随宅皋狼把玄甲武士击退，宅皋狼走在人群最前面，看到拘摇斩杀了仓葛，而赤奋若摇晃着身子，拄着铜剑勉强维持没有摔倒，大惊之下，连忙奔跑过去护在赤奋若身前。白衣巫师也扶住赤奋若，把他接回饕餮镇居民的队伍。

        拘摇站稳身形，发现自己的家臣随从死伤不少，而敌人竟然是一些穿着土人衣裳或者简陋的甲衣手持各种形制不同的武器的乌合之众。站在这些人面前的竟然是宅皋狼。一个白衣巫师上来为赤奋若包扎伤口，抱着他回到镇子居民的中间。宅皋狼手里的武器是一柄锯齿状刃的铜剑，拘摇点点头，“宅皋狼，你杀了莫乞氏？！”

        宅皋狼冷冷地说道：“是你们杀了莫乞氏。”

        “没想到他会为了救你们这些叛逆不惜战死。”

        “我们不会做懦夫。”

        “申氏和戎人过于友好了，他们应该和戎人有了血仇才有资格存续。你不过是个傻孩子，正好被用来咬住鱼钩。”

        宅皋狼并不答言，只是剑尖冲下左手对拘摇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拘摇大喝一声，向宅皋狼攻来，宅皋狼快速抢占位置，挥动铜剑，避开他的锋芒，向他的面部击刺。双方同时刺中对方，血从宅皋狼的肩头伤口中崩涌。而拘摇的面甲被挑落，颈部被划伤一道血痕。拘摇用手背抹了一下伤口，“你差点杀了我，但毕竟是差点。”说罢再次出招，向宅皋狼当胸刺来，宅皋狼用剑隔开，顺势刺他小腹，拘摇急忙变招，铜剑压住宅皋狼的铜剑用肩膀猛烈撞击宅皋狼受伤的肩头，宅皋狼失去平衡，摔倒在在地上。拘摇狞笑着加快进攻速度，招招不离宅皋狼的要害。可是宅皋狼并没有失去冷静，他左右支挡拘摇的铜剑，抓住空隙，把铜剑贴着拘摇左肋刺入。拘摇仰面摔倒，吐出一口鲜血。他的家臣们大惊，忙上来抢救，扶住拘摇。拘摇摆摆手，忍着痛说道：“宅皋狼，你赢了。”然后做手势让随从驾着他登上戎车，驾车离去。愤怒的饕餮镇的居民想他们死伤的亲友报仇，宅皋狼举手拦住他们，“你们不用白白在这里送命。”双方各自派出放下武器的人救回自己的伤员，抬走死去的武士。宅皋狼找到白衣巫师的住处，看到师傅赤奋若躺在木榻上，面色惨白，整个木榻都被鲜血洇红了。白衣巫师拼命地向那些伤口里塞着止血的草药。赤奋若看到宅皋狼，挣扎坐起来，惨白的脸上浮起笑容，“宅皋狼，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强大。我见到你的父亲就可以没有任何惭愧地告诉他，我把驺虞武士的传统都交给了你。”

        宅皋狼深恨自己不能及时赶到，让师傅深受重伤，他握住赤奋若的双手，眼泪禁不住留下来。赤奋若摇头道：“你已经是一名驺虞武士，不能再掉眼泪。战死沙场对于一名武士是他莫大的荣誉。我经历过无数次战争，比这重十倍的伤都付过，没有什么魔鬼可以轻易取走我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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