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怀疑一切 (2 / 11)
        面对这种情况，明智的选择是远离。若是在平日，季霖霖也会避而远之。可是今天，在危思萌芽的今天，季霖霖一反常态，上前试探地询问道：“需要帮助吗？”

        老人瘦骨嶙峋的身体明显一怔，似乎难以相信会有人主动问起自己的情况，抖抖索索足有半分钟，才摆动着藏在腋窝底下青筋暴露的细小手掌，颤巍巍地开口：“没……没事。”

        季霖霖本想询问他关于家庭地址之类的事，但随即放弃了。对于一个神志清醒的人来说，有家的话必不至于沦落至此。随后她又想到了治安局，毕竟治安局的首要任务是维护社会秩序安宁，保障人民生活安全，逮捕“危思犯”（他们这么称呼）只是工作之一。社会福利院是它的下属机构，所有身份清白的流浪人员，经过治安局确认清白后，都能进社服院进行二次改造，学习后获得新的谋生岗位。

        “你想去社服院吗？”

        一听到社服院的名字，老人浑身猛烈地颤抖起来，双手抱头一个劲摇摆，口中念念有词地重复着：“不去，不去，我哪都不去。我就在这里，死也死在这里。”来来回回念叨了几十遍，只是这两句。

        见他情绪激动，季霖霖也不着急安抚，她也从来没有这种体验，对一个陌生人给予关怀。甚至于其他人，无论是谁，她都漠不关心。没有必要，雨期的人都是如此。当今天不知明天是否还能存在时，他人无关紧要。

        等了一会儿，老人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季霖霖看了下表，离午夜十二点还差十来分钟。

        “马上宵禁了，你最好找地方躲起来。十二点宵禁，你知道吗？”

        老人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仿佛刚才的恐惧已消耗了他大部分能量。

        “我这有个面包，”说着，季霖霖伸手去包里掏，边说，“你要饿了的话可以吃。”

        迟疑了几秒，老人终于伸出他那伤痕累累枯枝似的手，接住递过来的面包，一个劲地道谢：“谢谢，谢谢。”

        也许是看他可怜，也许是心血来潮，季霖霖竟然说出了一句令她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的话：“要是你没东西吃，可以每天这个点到这里来，我给你带。”话刚出口，季霖霖已然后悔。虽然她不清楚自己的行为，是否违反了《治安法》三千六百条法律法规的某一条，但一旦被发现，就总有一条适合。再不济，还有危思罪。

        行为由思想领导。思想不可被探查。但只要进了治安局，你就有危思罪。

        为赶在宵禁前回到住所，季霖霖不等老人回话便走了。进入家门前的那一刻，她最后的想法是，不是因为危思罪而有的治安局，而是因为治安局才有的危思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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