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一年多之后，郭富生果然令人不无刮目地兑现了他的诺言，他的公司，买下了一整层楼。但他们买的不是现在这层，而是CBD同一区域相隔不远、价值更高、面积更大的另一幢楼宇二十三层的一整层。

  而在同一时期，国家办公信息网络化的发展，是在以人们前所未见的速度发展着。省级机关在做，市级机关在做，一些经济发达市区县同时也开始在做。“引领风气之先”，最早做到全国联网的，自然是银行业，但那无疑是只有“国家队”，才有资格做的，这种好事轮不到郭富生他们公司。不过就省市两级这块“蛋糕”，就足够足够郭富生他们吃的了。郭富生的公司，可谓生逢其时，尽得其所，发展同样迅速。郭富生本人，乘此东风，从一个机关里为数不多“年轻有为”的处长，“华丽”而迅速地转身为被当世人一致“羡慕妒忌恨”地尊称为“大款”的一位大老板。

  “大款”这个词也挺有意思。抱歉！我真不知道这个词是怎么在人们社会生活中忽然以日常口语习惯冒出头来的。我在机关单位的圈子里实在呆得太久了，没“出过来”，对“外头”“孤陋寡闻”。我猜想，是不是因某人有大把大把用不完的款项钞票，就被国人按用词习惯省略简称之为“大款”，也就是拥有“无数款项”的意思。但无论如何，那时时兴啊，见到有那么一丁点钱财的人就会低头哈腰称之为“某大款”，以示敬意或者自认“低微”，恭维而讨好之。当然我同样没弄明白，这个词后来怎么会又“式微”，慢慢不为人道以致消失，最后被“大佬”这另外一个词语，完全取代了。按照我局促的思维，我想，是不是就像我们过去称呼我们单位领导一样，先是“一哥”“二哥”地叫，然后发觉这个词不行了，一点都不够用，就及时纠正改之为“老大”或者“二老大”这样称呼昵称之。也许情况正是一样的，叫叫大家就发觉“大款”这个词，不仅有些“低”，而且有些“俗”，不太够位形容众位“佬”们的钱财地位，不形象了，所以就不再用“大款”、“大款”这叫法，而是一步到位，通通改称之为“大佬”！

  但在那时，可不一样。“大款”可就是一种“身份”。人们可没觉得这个词“低且俗”。傍“大款”，那时不仅时兴，傍的上，无疑还是一种“荣耀”。那时就女明星傍大款的，就多了去了，连小学没上完的“煤黑子”，都抢手，都以傍得上为荣，傍不上为耻呢。

  两三年时间，郭富生，就以他惊人的意志和才智，完成了“机关兵”向一位“大款”的转变，那时就成为了一名名副其实的“大款”。虽然从他我所了解到的他的人生轨迹，我始终是相信他会成功，但我绝对不会想到，他会成功的那么快那么迅速，而且是那么的大。

  付完款买下新楼层，都要下班了那天郭富生还专门打电话给我，告诉我这个喜讯。我说，老兄，难为你了！郭富生唉地大舒一口气，沉稳而颇带力道地说，老弟，是兄弟你才会这么对我说。我说，不说别的了，庆贺庆贺吧，这也是一个里程碑性成就了。他说是，一定按你说的。

  乔迁新办公楼那天，郭富生举办了隆重的剪彩仪式和酒会，他把许多单位的老大们和相关人士，都请了。我们单位，他把老大老二老三都请了去，还请了信息办主任和他以前的老处长。我，我问，我们办公室主任你请了没？他说没有。我说你干嘛不请呢，别说信息办没独立前就在他手下，是他管，就是现在，你请我结果没请他，我怎么说？他说好，就一起请吧，反正请多一个少请一个，没多大影响，就请多一个热闹一点吧。因此他把我们办公室主任，也请了。

  我们办公室主任当然很高兴，他问我，到时候你怎么走。我说主任，你别开车啊，我拉你。那回来呢？我说回来时你要是多喝了几杯，你准备把车丢那里啊？主任说哎呀那不行，第二天还要专门去拿，多麻烦。所以，我说，你就别开车，我拉你！办公室主任似乎很不情愿地不得不说，那就这么办吧，小刘。

  现在办公室主任对我是很信任很重用的，和我关系很好。当然我们主任也不是一开始就那么信任我，他用我，一直都是，但一直没把我真当回事。直至有一次，按规定，我刚提副处了要去党校学习一个月，那大概是这么多年来我在办公室里连续“消失”最长的一段时间了。不是说大家好像没见了我的面就不习惯，而是恰好委办要召开一个会议，会上老大要讲几句，算是作报告吧。会倒不是非常重要的会，办公室主任见我不在，讲稿就安排另外的人为老大写了。稿子写好交到老大手里，老大一看，顿时气得把稿子往桌上一扔，一个电话把办公室主任叫了过来，训道，乱七八糟，词不达意，你叫谁写的？主任一下愣住，大气不敢喘，紧着嗓子说，叫某某某写的。小刘呢？老大瞪着犀利的眼睛。办公室主任一脸苦相，说，老大，小刘不是去党校了吗。嗯？老大其实不知道这件事。这种事是省委的安排，明文规定，一说老大就清楚了。但在单位，这又是由政治部安排的事，所以老大并不知情。老大的稿子，一直以来都是我给写的，他知道。只是在我提副主任之后，每次，写老大的稿子，我都会在列明一二三四之后，亲自捧着本子主动到老大那里，跟老大说，老大，耽误你几分钟，行吗？老大抬眼瞧我一下，说，稿子的事？我说是。老大一说行我就坐他对面，给他简要地说了一二三四，这我也是“专长”，一来单位我就在写简报，所以总是简要明了，“词必达意”，老大听了很满意。讲完了我马上说，老大，这些其实您早就讲清楚了，我来主要是为在这之外想知道你再有些什么想法，我好发挥发挥。可这里说的是我的“发挥”，其实就不如说是老大的“发挥”，所以老大一听，就不是给我几分钟，而是能给我讲一大通，我边听边认认真真埋头作记录。回去一统稿，这样写出来的东西，老大怎么会不合心意？那都连“口吻”都和老大的一模一样。这么做第一次之后，老大就对我说，小刘，以后我的稿子，都由你来写。我故意哭笑不得说道，老大，这要看我们主任的安排。我说说，我说说，老大挺温和地说。这之后老大是肯定跟我们主任说了，所以从此以后，主任对我就特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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