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1 / 4)
        郭富生脱离体制转向商界游龙戏水，搏击商潮，走进了他人生的另一番世界。我则循规蹈矩、朝八晚五，依旧如故地坚守着每天上下班。郭富生像是我们时代傲立潮头的勇者，而我，更像是没有多少锐气逐潮流而波动淹没在时代里的芸芸小众。我和郭富生，到人生的这一节点，就像两列开始同行的列车，突然分开岔道，从而全然行走在一条不同方向的轨道上。

        一段时间，因为郭富生一家的搬离，我们两家完全失去了日常的交往。我没什么，倒是我妻子，仿佛有些失落，每天晚上，接小孩回来，总是默默的，言语不多，举止若有所失，要说的话都剩几个词。她当然对我还没什么怨言，可总不能开心，似乎心里有个解不开的结。

        我知道，女儿也差不多，看看她那忽然消失的活泼劲儿，我心里就明白。不过我能怎么样呢。我怎么能把这个结给解开！我是什么也做不了啊。对此我装傻扮懵，通通佯装看不见。我唯有的能耐，就是只能把一切，慢慢地交给时间。

        生活一如往常，眨眼到了新年元月。大家都准备过年了。大家忙，我更忙。但我是忙单位的。我是单位的一只笔，整个委办的总结报告，还要由我来起草。这似乎有点过。室主任副主任都不拿起笔杆子，却要我这个什么都不是的人来写，看起来就是“重用”过了头。可还是那句话，领导要这么安排，我还是没办法。年底前我是忙得昏昏乎乎，焦头烂额。过了元旦，我也没能闲起来，弄得我，连委办要提拔一批中层，也没时间去向大家联络联络，拜拜票。

        我一时几乎把郭富生给忘了。现实的人际关系就是这样，你没有特定的交往，又没有多少利益或者利害的交集，时间一忽儿过去，就可能各自相忘，淹没在人海中。总结报告交上去了，可我还没记起要和郭富生联系，和他通通话，聊一聊最近的情况。

        但他先把电话打到我这里了。哎唷，我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一忙，我都忘了给你电话，怎么样，最近？

        你这家伙，年底了，你情况会怎么样我还不知道？所以我先把电话打到你这里来了。郭富生那头不客气地说。

        哎呀，那是。我自愧嘿嘿两声。

        你别那样了。郭富生像在电话里看到我一样。有时间吗，他问，这个星期天晚上？

        报告写完，星期天还是有时间的。有，我说。

        那星期天晚上，我请你吃饭，郭富生说，你一个人，五点半，到某某酒店，我等你。

        这么断然。我说好。

        那时我没车子，又不想去早了，在大堂无聊干等。星期天，下午估摸着大概时间，我出来马路拦了一辆出租，打车去了酒店。不想路上堵了一下子，到酒店我稍微过了五点半。我按郭富生说的快步找到包间，到门口就急忙抬手推门进去。一推开门，我就愣住了。里面坐着的，除了郭富生，还有我们老大，以及另外两位我从来没有“交往”过但我知道是其他厅局委办的老大。

        我简直不知所措，脚跨在门边就停住，感觉进退维谷。但我脸上表现却完全不一样，除了瞥见老大他们时脸上止不住瞬间一热外，紧接着立马就以惯常的条件反射速度闪现出一缕恭恭敬敬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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