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俺干爹中风了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我已从一个快递小哥，变成了快递大哥。因为我已是公司里的老员工，而且还当上了班组长，手下管着二十几个弟兄。我的工作比以前更忙，然而偏偏在这个时候，俺干妈家里出了事。

        这天早上，我在给班组里的弟兄派活的时候，突然接到俺干妈的电话，她在电话里哭着说：“土根啊，阿拉屋里出大事体了。老头子突然中风了，现在进医院了。”我惊了一下，连忙说：“干妈别着急，你们在哪家医院？我马上赶过来。”俺干妈说了医院的地址，我放下手里的活，连忙请了假，然后赶去医院。

        我急匆匆来到医院，在急诊室里见到了俺干妈和俺干爹，俺干爹躺在病床上输液，俺干妈哭哭啼啼对我说事情的起因。原来她今天早晨起床后，想让俺干爹一起去公园里晨练，谁知他哼哼啊啊就是不起床，她只当他又是懒惰，于是没有强求他，自己一个人去公园里，然后又去菜场买菜。

        等到俺干妈回家后，看到俺干爹仍躺在床上，于是忍不住发火，把他从床上拖了起来。可是立刻傻眼了，只见他说话吐字不清，神情变得异样呆滞，穿衣服不会系扣子，站起来又站不稳。她知道情况不妙，去隔壁喊来了邻居，邻居见了也说不好，于是急忙打电话叫救护车。

        俺干妈哭得很伤心，她怨自己粗心大意，俺干爹突发脑梗，她晚发现二个多少时，医生说送医院太晚了，可能会落下后遗症。我只能安慰她，然后去医生那儿询问俺干爹的病情。等到我从医生那儿回来时，俺干妈的妹妹也来到了。

        我担心俺干妈身体吃不消，要阿姨领着俺干妈回家去，说医生已开出了住院单，我会办好住院手续，然后在病房里陪护。俺干妈无论如何不肯回去，等到俺干爹进了病房后，我左劝右劝，才把她劝回家去。

        俺干爹在病房里住了五天，一只手和一只脚仍是不利索，医生说这是脑中风后遗症，没有办法治愈。他们要俺干爹出院，回家后找康复医院进行康复治疗，手脚的功能可能会改善些。我同俺干妈商量后，只得领俺干爹回家。

        在这段日子里，俺干妈的心情糟透了，经常以泪洗面，我看了也心疼。老夫妻俩都已六十岁出头，身边没有一个晚辈，眼下这种状况，我只能多尽一点义务。在陪护俺干爹的日子里，我一直住在他们家里，已一个星期没去上班。俺干爹出院后，我一心想让他去做康复治疗。过了几天，总算找到一家康复医院，可是离家里很远。俺干爹不愿意去，可是我一定要他去，每天早上我背他下楼，坐出租车去医院，在那儿康复治疗二个小时，回到家里吃了午饭，下午我去单位里上班。

        俺干爹去医院做了十多天康复治疗，并没有明显的改善，他不愿意再去，说那医院是骗钱的。我对他说医院是国家开的，国家怎么会骗老百姓的钱呢？俺干妈也说放弃算了，她心疼我每天太辛苦，而且少上半天班，收入会减少一半。我坚决不同意，一定要按医生说的，让俺干爹至少做完二个月的康复疗程。我对她说只要我们尽心努力了，即使没有效果，那也心甘情愿，否则的话，会心里不安的。俺干妈最后同意了我的意见，我仍然天天陪俺干爹去做康复。

        俺干爹自从得病后，脾气变得异样，时常无端冲俺干妈发火，但是从来不跟我发火。可是有一天，他也无端向我发火了。那天早上我要带他去医院，他眼珠子瞪得老大，嘴里含糊不清地大声嚷嚷，一只手死死抓住床单，硬是不肯跟我出门。我只得耐着性子劝他，趁他松手的时候，背起他就朝门外走。

        这种情形持续了三天，第四天他不发火了，似乎还对我有一丝愧疚。我心里有点纳闷，但是也没有多想，可是俺干妈向我说破了其中的隐情。原来前些日子，俺干妈的外甥女和外甥女婿，上门来探望俺干爹，临走前塞给他二千元钱。俺干爹自己藏起了那笔钱，俺干妈也没向他要，他以前有藏私房钱的习惯，如今他生病了，那就随他欢喜吧。

        前些日子俺干爹冲我发火，俺干妈心里觉得奇怪，再三问他原因，才知道他藏起来的钱不见了。家里除了我进出，没有别的外人，他不怀疑我，又能怀疑谁呢？因而对我十分抵触。俺干妈不相信我会干这种事，于是在房里到处寻找，后来果然把钱找到了。原来他把钱藏在一只旧袜里，还把那只旧袜东塞西塞。不知是什么原因，最后掉到了床底下，而床底下又堆了许多旧东西，她是把床板翻起后才找到的。

        俺干妈对我说：“土根啊，天天辛苦侬，还要让侬受委屈，我心里真是过意弗去。”我安慰她说：“这没什么。干爹得了这毛病，记忆会变差，情绪波动也大，俺能够体谅。咱把他当老小孩，多哄着他就是。”

        俺干妈听了十分感动，她含着眼泪说：“好小囡啊，我幸亏有侬，否则叫我哪能办？”我对她说：“这是俺应该做的，俺在阿宝哥的像前起过誓，一定要代他孝敬你俩。”我把那年自己睡在阿宝房里，半夜里阿宝入梦来的事说了。她听了更是激动不已，说道：“好小囡啊，我失去一个倪子，又得到一个倪子，侬像我格亲生倪子，阿拉真是有缘分。”

        经过两个月的康复训练，俺干爹那只僵硬的手，原先五根手指掰也掰不开，现在可以自主掰开了，而且还有些握力，那只坏脚的迈步姿势也好了些。医生说能有这个进展已很不容易，要他在家里继续锻炼，不必再天天去医院。

        俺干爹听见医生这么说，像小孩受到了大人的鼓励，回家后锻炼的积极性更高了。我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两个月来付出了不少精力，今天有这点成果也算值得。

        俺干妈和俺干爹，在小区里人缘很好，时常有邻居上门来探望，他们都说俺干爹康复得很有起色，还说我天天把俺干爹背进背出，人人见了都感动，有些不知情的人，还真把我当作了他的亲儿子了。听到他们这样的评价，我心里很高兴，觉得自己来到上海这么多年，现在已融入了这个城市，而且得到了这么多居民的认可。

        俺干爹的身体状况稳定些后，我住回到公司宿舍里，像以前一样正常上班。但是我仍放心不下两个老人，每星期要抽空回去二、三次。俺干爹不能自己洗澡，而且他是个大块头，俺干妈根本没力气扶他，于是我担起了负责他洗澡的任务。另外他在屋子里呆久了，难免会觉得烦闷，我去了总要背他下楼，让他拄着拐杖在小区里散一会步，同邻居们说上几句话，等他走累了，我再背他回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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