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劝阻俺爹回上海
        俺爹的伤脚拆除石膏后，我仍是不放心，但心会不会留下后遗症？这天送完几单快递后，我顺道去看望他。当我来到工棚前时，看见工棚的门紧闭着。我心里有些疑惑，但是没有去敲门，而是走到窗子下，透过缝隙朝里面张望。

        我又看见了那不堪入目的一幕，俺爹在被窝里，那个李婶被他压在身子底下，两手箍着他的脖子。这是我第二次撞见他俩干这种肮脏事，我一下很恼火，脑袋像要炸裂似的。但是我没有像第一次那样冲动，低头想了想，然后转身离开了。

        我非常生俺爹的气，一连几天没有去看他，也没有给他打电话。起初想打电话去责问他，狠狠骂他一顿，可是后来想我是他的儿子，儿子得顾全老子的面子，再说他刚受了工伤，于是我有点于心不忍。可是这样下去也不行啊，这对俺娘来说不公平，俺娘在家里样样顺从他，从来不和他红脸，他怎么能违背自己的良心，暗地里犁人家的地呢？

        我心里十分为难，然而想想俺爹也不容易，家里的重担都是他扛着。他外出打工已有十多个年头，每年只回家十来天，可想而知他在外面打工的时候，吃过多少苦头？另外又想成家的男人，是不是都耐不住寂寞？我曾听阿秀说起过，光顾她们生意的，基本上都是外来打工的农民工，年龄都在三十来岁到五十多岁。俺爹在我心目中样样都好，唯独这事让我恼火，背地里偷犁人家的地，这是丢人的丑事，我不能允许他再干这事。

        我的心事不能向别人透露，独自思来想去，心里非常矛盾。过了几天，我脑子里产生了一个念头，认为这是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其实这个念头我早就有了，那就是等我在上海站稳脚跟后，让俺爹回家去陪俺娘，不让他在外头受苦。

        我现在已经能够独立打拼了。俺爹这次出工伤，幸好是砸在了脚背上，要是砸到了头上，那可怎么办？我每次想起都后怕，何况他岁数也大了，不能让他继续在工地上干。可是眼下不能对他说，反正快到年底了，等到过年回家后，我要向全家人说出我的想法，一定要争取全家人的支持。我打定主意后，心里一下舒坦许多。

        年底终于到了，同去年一样，我和俺爹在除夕这天，一起回到了家里。全家人斱欢天喜地，尤其是俺奶奶，她仍把我当小孩子，用手抚着我的脸，嘴里一声声叫唤：“娃啊，娃啊。”激动得要掉眼泪。

        俺娘发现俺爹走路时有些异样，她警觉地问：“你的脚咋地啦？”俺爹的脚落下了后遗症，不能长时间站立和走路，不然就要疼痛，今天多走了些路，所以一瘸一瘸。

        我当即把俺爹出工伤的事说了，全家人听了都大惊失色，俺娘抹着眼泪说：“遭了那么大的罪，当初咋不写信告诉呢？”俺爹瞪眼吼道：“哭啥嘞？俺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俺娘被他一吼，吓得不敢出声。

        今年俺爹带回家二万六千元，我带回家二万三千元，同去年相比，父子俩带回家的钱增加了一倍，而且还带回家许多东西。可是今年家里人都高兴不起来，那是因为听到俺爹出了工伤的缘故，她们心里都在害怕，要是万一受伤致残了，这钱还有用吗？

        全家人晚饭后坐在桌前，唠着俺爹遭遇工伤的事，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俺奶奶心疼地直抹眼泪。俺爹对俺奶奶说：“俺大难不死，你得高兴才是，咋哭了呢？快去睡吧，俺今天累了，也要早些睡。”

        全家人都进屋睡觉，我进屋后给俺干妈发了一条短信，向他报了个平安，然后上床躺下。不一会听见里屋传出俺娘的哭声，她仍在心疼俺爹遭遇工伤，俺爹也在安慰她。

        我心里又开始乱，从俺爹出工伤那天起，一直没有安心过。我和全家人一样心疼俺爹，这时又想起了自己的计划，一定要阻止俺爹回上海。我还没有明确向俺爹提出来，因为我知道他的脾气，他肯定不会答应的。我想让全家人来说服他，可是我知道那也不容易，他对俺奶奶的话也不全听，俺娘只有唯唯诺诺的份，俺两个姐姐更说不上话。我担心到时候他冲全家人发火，新年里会闹得不愉快，不由感到左右为难。

        这个计划该怎么实施呢？我躺在床上思来想去，最后决定还是自己先和他谈，要是谈不成的话，再让全家人来说服他。

        新年里的头几天，照例是一家家去拜亲戚，然后请亲戚上门来做客。所有的应酬结束后，我决定向俺爹摊牌，这天我把他叫到房里，要和他单独谈话。俺爹坐下后问：“咋地啦？要说啥呢？”我对他说：“咱俩来谈谈今年的计划。”他笑着说：“你小子有能耐了，还懂得计划，那说出来给俺听听。”我于是严肃地说：“今年你呆在家里，别去上海了。”

        俺爹听到这话，立刻愣了一下，然后问：“为啥呢？”我回答说：“你年纪大了，每天去爬脚手架肯定不行，再说你的脚伤留下了后遗症，不能再干钢筋工的活。”他回答说：“就算俺不能爬脚手架上作业面，但是干弯钢筋的活还是可以的。”我连忙说：“弯钢筋也不行，每天要站立六、七个小时，还要把钢筋搬上搬下，每天要搬多少吨钢筋？你的脚肯定受不了。”他听了挠一下头皮，然后大嗓门说：“你小子怎么啦？尽说没用的话，俺能干的活多着呢。”

        他的犟脾气说来就来，我已有准备，不慌不忙地说：“你能不能听俺的劝？老老实实在家里莳弄承包地，家里也缺少人手呢。”他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回答说：“那几亩地交给她们娘仨就行了，俺要是不出去干活，一年到头见不到几个钱，这哪行？”我耐心对他说：“俺大姐明年要出嫁了，地里的活光靠俺娘和二姐，这哪行呢？另外咱家的日子还过得去，你在外打工十多年，给家里攒下不少钱，再说现在俺也能挣钱了。”

        俺爹瞪眼说道：“你小子傻啊！俺外出打工，还不是大半为了你？你快满二十岁了，过几年要娶媳妇，俺还寻思给你买辆汽车呢。如今钱还没攒够，俺得再出去干几年。”我回答他说：“俺不要汽车，真想要的话，自己攒钱买。你年前出那工伤，俺到现在还心疼，你要是再回到工地上，俺要时时担心你，在外送快递也不安心。”说出这话后，我有些眼泪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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