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俺要买手机
        我在店里除了干活，平时很少说话，因为我生性内向，加上这里让我感到非常压抑，所以不愿同别人多说话。来富是我唯一愿意接近的人，因为他为人不错，对我比较和气。他是做点心的师傅，发面的技术有一套，我学做包子时，他教会了我怎样捏褶子，晚上回屋睡觉前，咱俩都要交谈几句。

        同屋睡的另外二个人，一个是店里的厨子，名字叫旺财，他有一手好厨艺，老板娘采购来的死鱼烂虾，经过他的烹调，食客们吃得有滋有味。他的拿手菜是臭鳜鱼，安徽人大多好这口，他们来店里喝酒，必要点这个菜。不过他是个沉闷的人，每晚要喝一瓶黄酒，也不用下酒菜，只要一把花生米就行了，喝完了倒头就睡。另一个是老板娘的兄弟，名字叫德彪，这个人真有点彪，两只手臂上纹两条青龙，我看见了就怕。听说他来上海闯荡已好多年了，不知道他犯了什么事？还蹲过一年监狱，出来后投靠了自己的姐姐。德彪在店里很少干活，但是店里少不了他，因为经常要应付一些乌七八糟的事，老板和老板娘都搞不定，只有他能够搞定。

        身处这样的环境，我只能忍受，俺爹说得对，这是咱的命，怨不得人。我天天被人呼来唤去，手脚忙个不停，只拿七百元工资，来富和旺财每月拿二千五百元，店里的一个女服务员，每月也有一千多元。起先我有点心里不平衡，但是后来我想明白了，来富和旺财都是有手艺的，而且他们都要养家，应该比我掙得多。我心里暗暗劝自己：咱年纪还轻，先要长见识，等到有能耐了，总有出头一日的。

        我现在不眼红他们掙钱多，但是很羡慕他们的手机。饭馆里的人都有手机，来富每天睡觉前都要摆弄手机，向家里人发短信报平安。俺爹也有手机，我想要是自已有了手机，也能天天给俺爹发短信，有事找他也方便。

        我心想买手机，俺爹上次来，我把自己的心思对他说了，谁知他不答应，说道：“手机老贵了，你买它有啥用？”我心里很不高兴，嘴一下噘得老高。我从小在家里受宠，小时候要掏鸟窝，俺爹二话不说就上树；我要玩手枪，俺爹立马找木头削手枪。可这次我要买手机，俺爹无论如何不答应。

        我念念不忘要买手机，想了好多天，决定去工地上找俺爹，非要拖着他去给我买。我算好了明天是俺爹休息的日子，于是对老板娘说，明天我要请一天假。老板娘不高兴地问：“为啥要请假？”我回答说：“俺要去找俺爹，让他领俺去买手机。”老板娘愣了一下，然后说：“那么明天早市结束后去，下午早点回来，别误了送餐时间。”老板娘总算答应我请假，她心里应该清楚，我来店里快五个月了，从来没有休息过一天。她分明是剥削人，国家规定每星期工作五天，别以为我不懂。

        第二天早市结束后，我兴冲冲去俺爹的工地上。来到工棚前时，看见工棚的门关着，有个工友从门前走过，我刚想同他招呼，他却冲我一笑，转身就走开了。他的笑有点诡谲，我觉得诧异，上前敲了几下门，但是没有人来开门，心里觉得更不对劲。

        工棚的窗子用报纸糊着，窗子下角有个小洞眼，我于是趴在窗前朝里面望。霎那间一股热血直冲我脑门，我看见俺爹精赤条条在床上，身底下压着一个女人，正在干那苟且之事。我一下子臊得慌，心头怦怦乱跳，在慌乱当中，敲了一下窗玻璃，然后转身离开了。

        我站在工棚的侧面，心神不宁地不时伸头探望，过一会工棚的门打开了，走出来一个身穿短袖衬衫，胸脯很大的女人，好像有四十几岁模样。等那个女人走远后，我走进了工棚里，俺爹见了我愣一下，连忙问：“你咋来了？”我心里憋着一肚子火气，瞪着两眼不答理他。

        俺爹拍了我一下，问道：“你咋不说话啊？”我终于憋出一句话：“你咋犁人家的地呢？”他猛地醒悟过来，尴尬地说：“胡说啥嘞？”我气呼呼说：“俺都看见了，你别想赖。”他连忙换一种语气说：“看见就看见了，不过你千万不能学样。”我大嗓门嚷道：“还说人嘞，瞅你自己啥样子？你和田三保差不多。”

        俺爹的脸色一下羞赧，轻声说道：“大人的事你还不懂，咋这样说话呢？”接着说道：“那个女人是个寡妇，她在工地上做饭，靠这供家里二个儿子上学。工地上的哥们看她怪可怜的，经常帮她一把，这叫互相帮助。再说已婚的男人，长年挨不着自己女人，就像庄稼地不见雨水，那干旱的滋味不好受。”

        我无心听他的解释，心头仍是怒火中烧。他问我说：“你咋上这儿来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我大声说道：“俺要买手机。”他立刻愣了一下，回答说：“不是对你说了，你眼下用不着手机，再说那东西价钱老贵了。”我一跺脚说：“不买就不买，俺要写信，把你的丑事告诉娘，你等着吧。”说完转身就出门去。

        俺爹连忙冲出门，把我拖回了工棚里。他气急败坏地说：“你娃咋恁牛？”我不答理他，低下头后，忍不住眼泪直流，不知是因为愤懑？还是因为委屈？我咬紧着牙关，身子不由自主地一阵阵颤栗。

        俺爹见到我这副可怜模样，一下子被打动了，他叹了一声气，说道：“算了，那就给你买吧。本想过年回家时，让你攒满五千元，亲手交到**手里，让她高兴高兴，这下计划全完了。”他拿毛巾替我擦眼泪，嘴里说道：“你咋哭了呢？你这一哭，俺心里更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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