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罐咸菜 (7 / 7)
        以前我还在老校当班主任的时候啊，班里有个学生，父母长期在外打工，家里只有他跟着婆婆一起生活，这孩子成绩挺好，如果不出意外，准能考上所好的大学，可是天不遂人愿呐，那年夏天连连下雨，河里沟里都发了大水，星期天学校也就没放假，除非有家长来接，否则一概不准离开学校，后来大部分的家长都来把孩子接走了，我班上也独剩了他一个人在学校，他想着家里婆婆年纪大了，肯定来不了，可他必须得回去背米拿菜，否则下一星期也就没了吃食，所以他来找我，骗我说他们家住在山上，路上不过河，再大的水也没事，因为班上其它学生都走了，我也找不到人核实，最终也就将信将疑的放他走了。

        赵主任扔了已燃到尽头的烟头，习惯性的摸了摸口袋，想起没烟了，使劲揪了揪头发。

        你说我当时在想啥？竟然去相信一个孩子的话？那是一条命呐。

        他被大水冲走了？

        找到的时候，脸都泡烂了，认不出人了——后来我听人说，他婆婆那天来接他，在河对岸踌躇了半天，看着一河的洪水找不到办法，后来看见了他，就使劲喊他，叫他回学校，等水退了就给他送米送菜，可水声太大，他听不见——他婆婆是眼睁睁看着他被洪水带走的。

        那——这个送菜的老太太就是他的婆婆？

        嗯，事后我去登门请罪，倒是没人追究我，老太太受不了打击，大病了一场，父母回来办完丧事，忍痛走了，就再也没回来过，久而久之，老太太心里疙瘩解不开，就疯了，精神状态时好时坏，常跑到河里去找孙子，也在学校来过几回，都被人绑了回去。

        何巧下意识看了看窗外，也叹了口气，不过我刚才看见老太太的样子，也真是可怜！

        唉，这也是我这些年的一块心病呐！我去过她家里好几回，想着看能不能帮衬点什么，可老太太认不出我，有时以为我是过路的，给倒上碗水，有时又认为我是贼，拿着扫帚往外轰，哎！

        何巧的电话响起，保安室的，说老太太还是不肯走，非要找孙子。

        赵主任接过电话，找派出所吧。

        何巧打开红布包裏，包裏里装着几个挤得变了形的红柿子，和一罐用麦乳精瓶子装着的咸菜。

        二O一八年一月十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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