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初入(三)兴庆坊与男人女人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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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初入(三)兴庆坊与男人女人
  清晨,隋阳王朝的薄雾笼罩在舟山县的大大小小的街道上,卖货郎挑着货物走街串巷的吆喝声,临江面上的鸭子浮水声音,妇人捣衣弄网的声音,小孩子的哭声,船老大的只会声音,远行士子挥别的声音种种种种很快响彻了舟山县。

  从地图上来看,舟山县位于东南行省,正是黄河的入海口,也是睢阳王朝海防的要塞。涛涛黄河水在舟山县依着黄河大堤缓流下来,形成了有着肥沃土壤的三角洲盆地,舟山县富硕,百姓虽然摊上了一个长于剥削、敛财无数的县尊大人,但是丰厚的基底还是让他们能够满足基本的生活,不像隋阳王朝其他省县道,还有冻绥之苦。

  当一束自然炫耀的阳光照到了余大人的小床上的时候,余大人还在呼呼地睡着,他的房门已然被缓缓打开,四个丫鬟分别端着银盆、拿着毛巾和荑子以及沾了青盐的杨柳枝进来了,在其后面,昨晚上那位林念奴也在其后。林念奴走到余春秋的床前,拍了拍余春秋的手,“老爷,起身了。”声音娇柔却不带丝毫感情,很明显是恪守县尊夫人的本分,尽管对余春秋大人有大大的不满。余春秋打了个哈欠,扶着旁边拿着荑子的小姑娘的胳膊站起来,晃晃悠悠的走到圆桌那坐下来,其中一个丫鬟便给他递上了一杯热茶,其他丫鬟也没闲着,服侍穿衣的,洁面的,一一都服侍好了,余春秋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发现胳膊根本不能施展的自由,果然长衫还是比不上我那性感维尼熊短袖,他心里面想着,嘴巴也溢出笑意来。“那个,林姑娘,今儿个是休沐日对吧?”休沐日类似于地球现代的国家法定假日,顾名思义是隋阳王朝专门给官员们放假洗澡的。“是的,老爷。”林念奴的声音不大不小的传来,清清淡淡的。余春洲道:“爽啊,一来就不用上班。”他于是感觉到美滋滋,背着手晃悠悠地走出门去,留下林念奴和周围的四个丫鬟疑惑地品味何为“上班”。正当林念奴准备掩门离去的时候,余春洲又尴尬地走回来了,道:“那个,林小姐是吧,你能带我出去走走吗?”林念奴用略带疑惑的表情看了余春秋一眼:“请问余大人你想去哪儿呢?”“就随便,商业街.....”余春洲又解释道:“街面上呀,普通百姓聚集区之类的,老爷我要了解了解民情。”林念奴听了这句话,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脸上浮现了嘲讽加鄙夷的表情,“看来余大人是想在我面前展示一下如何亲自压榨百姓,巧取豪夺了?”她说罢似乎颇为解气,用手捋了捋耳边飘扬的三绺青丝,“我便带你去又如何?我正要看看你是如何欺压商贾,逼迫黎庶的。”她说罢便风风火火地提起裙摆往余春秋前面走去,余春秋感到莫名其奥妙,习惯性的摸摸鼻子,然后看着前面扭动的俊俏屁股,一步一步地跟上去了。

  舟山县民风淳朴。因为余春秋的宅邸正在县衙正东不足十里的位置,所以林念奴与余春秋很快地走到了舟山县的繁华地带。不同于电视剧所讲的知县老爷出门小民一见即跪,相反,在隋阳王朝,百姓很少能见到知县老爷,除了重大的刑狱诉讼,普通百姓可能一辈子都没有见过,很多问题都是家族乡长处理的,因此余春秋和林念奴出来并没有什么阻碍,也不需要脸上贴张膏药像个大明星微服一样。余春秋跟在林念奴后面,他其实已经继承了原来躯体的所有记忆和知识,只是为了将记忆再深化和落实一点,强化巩固,这样会更容易在这个王朝里生存,也才能生存地如鱼得水。街市热闹,特别是县衙正对的大街,木制楼房高达三四楼,这与余春秋生活过的那个地球的后世都有些相似了,各种脂粉店、首饰店、还有糕点铺子以及米铺等鳞次栉比,街边空闲处也有各种的小摊,还有行脚商人和各式教士,呈现出一派生机与活力来。余春秋跟着林念奴走着,然后林念奴突然又停了下来,“余大人,请问你到底要去哪一家铺子或者钱庄去?”她面色微红,大约是走路走得太急了一些,有些微微喘气。余春洲站在她后面,她这一转身,喘气出来,余春秋闻到了淡淡的香味,他摸了摸鼻子道,“那个林小姐,咱们舟山县最贫困的地方是在哪?”林念奴一脸警觉,“你问那儿干嘛,难道你连兴庆坊那些贫民都不放过吗?”她说罢仿佛又意识到了什么,忙忙闭嘴,转过身去似乎不愿意再和余春秋多说一句话。余春秋听到林念奴在那自爆消息,哈哈一笑“正是兴庆坊。”他上前一步,问了路边的一位货郎,货郎一指,余春秋便大步走去。三,二,一,果然林念奴还是跺跺脚跟了上来,余春秋嘿嘿笑道:“哟,林小姐这是干什么?难道要尾随本官?”林念奴心里羞愤难当,她只是怕这大贪官又要对兴庆坊的那些乡亲们施难,所以必须要跟上他。不一会儿,余春秋与林念奴二人很快到了兴庆坊的地界,果然与其他坊市相比,显得格外不同,应该说是极其破落。

  兴庆坊并不是像它名字一样,兴旺喜庆,相反,是处于一片废旧住宅区之中。牌楼老旧,瓦片多被剥蚀,不剩一二。余春秋走了进去,里面却别是一番景致:这里宛如一座被封闭了的地下城市,街巷纵横,人员密集,但都穿着简陋,男人赤裸着上身扛着沙袋、木柴这些东西穿梭其间,女人们做着结网、哺乳孩子的工作,一股股恶臭隐隐约约传来,路边可见各种食物残渣和排泄物。林念奴早已扶着余春秋在不停的呕吐了,她虽然知道兴庆坊贫苦和脏乱差,但出生锦衣玉食的家庭,也就是了解而已,也没有进来过呀。但她抬起头看着余春秋紧皱的眉头,顺着余春秋的视线看去,远处废旧的宅子里面,还有许许多多黑溜溜的眼睛盯着他们,仔细看去却是一些黝黑皮肤的孩子,男孩子和女孩子都有。他们的眼睛充满了防备,女孩子们虽然在这样底层生活,却也有羞耻之心,她们紧紧地躲在黑色的宅屋里面,没有露出身子来。或许她们根本就不必躲,他们身上布满了的油渍和黑色皮肤让她们的身形根本无法入目。林念奴已经看不下去了,她感觉到一种窒息,她本来离余春秋隔着一丈的距离,此刻已然紧紧捏着余春秋的袖子。她其实好奇,从未来过兴庆坊,贪财姑且不算好色的余春秋余大人为什么居然淡定无比,甚至她看到余大人走到街边的老妇人旁边同这位衣着褴褛的老妇人扯着家常,并不经意地还帮助老妇人捏死了身上的一只跳蚤。余大人去到那间黑屋子里面,又莫名其妙地从袖口里拿出了一大袋永春斋的糕点,那些隐藏在屋子里的黑黝黝的小孩子们开始鱼贯出来,开始小心翼翼,后面又大胆地跟这个余大人攀谈起来,告诉他自己的爹爹上山砍柴火被山贼杀死以及娘亲被叔伯赶出来流落于此最后染疾而死的过去。余大人就在那静静的听着,糕点很快就被分完了,孩子们也吃的饱饱的,余大人安静地听着孩子们的话,摸着正在用他的衣服后摆擦着鼻涕和嘴巴的女孩子的脑袋,似乎在想些什么。林念奴第一次看这个县尊大人有些失神。

  余春秋,也就是余春洲,他小时候生存地环境跟这样子的差不多,父母在外面打工,他和父母一起挤在农贸市场的出租屋里面,一张上下两铺的床,父母下面,他睡上面,在那间出租屋里面,住着三家和他们一样的家庭。幸好有父母在身边,他考上了学,也最终有机会念本科。他想起了童年时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发小,没有机会念书,父母要么早亡,要么逼迫他们去务工,他们真的,没有属于自己的命运。

  余春秋熟悉这样的环境,熟悉这样的人,熟悉这里的味道,他站起身来,抖抖身上的尘土,看着身边林念奴小心翼翼地把荷包里面的私房钱分发给那些孩子,然而银钱并不多,她于是分得很仔细,他淡淡一笑,那边林念奴似有感应抬起头看着他,不明所以,于是依旧回复的是一记白眼。她最后连荷包也分给了一个眼神清亮的小姑娘,看到身边聚集的越来越多的期待的眼神,她将目光望向了旁边背着手臂四处打量的余大人,余大人转过去,假装没看到,于是林念奴一步一步朝他走来,余春秋装出一副颇为可怖的表情,双手护胸道:“你要干什么,不可以~”林念奴羞愤无比,道:“把你身上的银钱拿出来,当我借你的,回府还你。”余春秋看她转眼一副公事公办、泾渭分明的样子,心里发笑无比,明明是叛逆期的小姑娘,心里哪那么容易被三从四德给压抑住,笑死个人了。看着她气势汹汹地用手来搜索,余春秋急急忙忙抵挡一波,哈哈哈,他都被挠痒了,最终余老爷身上真的一毛钱也没有,林念奴感到很失望,毕竟这个舟山县最大的地主和财富拥有者居然没有一分钱在身上,谁信呢?

  回去的路上,天色已经暗了,除了兴庆坊,到了怀远坊的街头,许多商铺已经关门歇业了,舟山河的红船开始活跃起来了,摇橹划桨的,各色各样的娼人和名流士子们又开始了晚上的幸福生活。舟山河的脂粉香气在夜晚中少了很多庸俗,余大人在后面闻着舒畅,前面走着的是已经恢复波澜不惊面貌的林念奴小姐,看着她加快的步伐,余春秋颇为搞笑,“都说了没钱,你还不信。”林念奴停下来,然后转过身对着余春秋福了一福道:“奴今天冒昧了,请老爷责罚,奴下次不会再犯了。”余春秋看到这个也就十八九岁的姑娘本来气的不行,非要装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感觉到颇为无趣和乏味,他也懒得说些什么,挥了挥手,示意没什么关系,继续回府了。也是,他想着,自己本来就不是这个地方的人,人家知礼懂礼正是符合这个社会道德规范的,哎,跟这群人谈人***,完全不得行。

  道路很长,虽然之前感到很乏味,但是毕竟这条街上余大人认识的人也就前面这位扭着超快步伐如跑酷和竞走的林小姐,于是余春秋接着解释道:“我一大老爷,平时出门根本不用带钱的。”额,似乎意识到什么,望着前面身影的更加凛冽,他又道:“那是以前,以前不是嘛。我之前不是巧取豪夺嘛,我承认,我是个大坏蛋,但今儿没带钱,存粹是因为你这银两像个小石子一样,硌得慌,又重。”林念奴似乎没听到他的解释一般,继续走着,不过脚步明显放缓了。静默了一会儿,林念奴转过身来,静静的盯着余大人道:“老爷今天为何突然想去兴庆坊呢?奴平日里见老爷除了金器玉器,不见得对政事民生感兴趣。老爷有些奇怪。”她说话顿了顿,“听张师爷说,老爷前些日子连吞没来的河堤修缮款项都返回去了,奴也有些吃惊呢。”余春秋心里暗骂张仲言这个大嘴巴子,政务机密也能给妇人透***奶的,这个行政保密级别不行啊。不过他想到自己毕竟是小瞧了古人的智慧,林念奴都能看出自己变化,更何况其他人,幸好自己完全是占据了余春秋的躯壳,外人也只道性情大变而已,不会想到其他,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他于是笑道:“哎呀,林姑娘,所谓人生在世,无非求名利二字而已,现如今我有家财万贯,又为舟山县这一方主官,别无所求了,就想着嘿嘿,”他露出猥琐笑容,“求点名声,做点好事让百姓感恩戴德,这样既获得了好名声,又可以继续在这官场上盘剥下去,百姓也不至于反抗是不是?”余春秋摇头晃脑起来,颇有智慧之貌,“我盘剥一点,又做点好事,再盘剥一点,再做点好事,如此循环往复,盘剥钱财无穷尽也。”原来如此,林念奴似乎终于看清了余大人的真面目,原以为他良心发现,没想到是做的这样一手恶毒的好算盘,怪不得,他就是这样的伪君子,想盘剥百姓又想百姓感恩戴德,于是在林念奴的心中,余大人渐渐和她在话本里的大贪官重合为一人了,在里,大贪官最后是被英明圣主擒拿,遭到万民唾弃而死的。

  她于是愈加坚定了对面前这个对着旁边野猫吹口哨的男人的看法,不愠不火地道:“那请问余大人,接下来要如何去骗取你治下百姓的民心呢?”余春秋倒颇为意外,本来想激怒林念奴一波的,他已经做好了被辱骂的准备,没想到这妞还这么镇定,让他大失所望,他于是假装没听到林念奴语气中的讽刺,背着手往前面走着,高高月亮照舟山,只听见他的声音:“不可说——不可说——求我也能说”

  林念奴敛起裙摆,小小的脚狠狠地踩在青草上,脸上却是淡漠的样子,快步跟上了那个微胖的男子。

  舟山县的晚上,平静如同隋阳王朝百年来的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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