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机械之城的浮游之人 (1 / 2)
        莫柯走在被雨水打湿还在蒸腾着水蒸气的砖石街道上，思考着今晚要用什么垃圾食品来填饱肚子。自己的储值卡几乎已经像自己的简历一样，基本无用了。雨后的城市散发出一种难闻的气味，泥土的芬芳被城市的废气扼杀在了脚下，只有一股难闻的工业制成品的塑胶味狠狠地蹂躏了他所有的肺细胞。他觉得纠结这些健康问题的自己显然有些无聊。现在最重要的是决定自己究竟要不要在这里留下来。能来到这个名为亚斯镇的城市，已经是莫柯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勇气。自己的家乡是看重出身和金钱的哈鲁城，虽然名为首都，但是像莫柯一样出身贫寒的人却过着极为潦倒的生活。所以他才会如此向往教自己机械制造的师傅口中，那个每个人都有可以实现自己真正价值的美丽城市。

        但是理想总是非常地……理想化。莫柯兴高采烈地乘着一辆运输食物的，满身泥土的地来到了这个城市的中心时。他才知道自己距离这个城市远远不止有现实中的距离。那种四周人群投来的好奇或是鄙夷的目光让他不敢直视他们比自己干净整洁又合身的衣服，也时刻提醒了自己和周围人遥远到几乎是两个物种的鸿沟。但是这已经是他的全部力气了，身上的衣服是父亲健在时在贵族家庭当仆人时那家的主人赠与的，虽然因为损坏已经缝补了很多次莫柯却一直十分珍惜。但是现在这个被自己激动地抚摸了好多遍的衣物在霓虹灯的映照下竟然是这么的老土和破旧。夜晚他随着熙攘的人群在街上游荡，这个城市就好像一块甜腻而巨大的蛋糕，他这只从下水道钻出来的小老鼠带着试探和贪婪地目光窥视着自己一生都没有想过的幸福的光景。小心翼翼地舔一口奶油，既想一口全部吃掉，又害怕这幸福是海市蜃楼。莫柯那天在街头游荡了整整一夜，血液里的激动和胆怯支撑着他睁开好奇的双眼观察这座城市。直到天空泛白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到了自己理想的城市。但是惊喜也仅此而已了，很快莫柯就发现，自己的优秀的技术在这个城市根本不被认可。他根本没有可以证明自己技术的凭证，虽然他很努力地去应聘但是根本没有一家认可。没人在意他的能力，所有事情都在依照更加便捷有效的流程按部就班的进行，不和谐的旋律便直接被排除在外，根本的不到一点关注和怜悯。当时每天十几次被轰出门外对莫柯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

        在近似于平民窟这种地方开设的便利店，售卖的东西总是比一般的市场价低一些。尽管如此，莫柯现在也只能在**的，临近过期的减价食品区徘徊。即使是这样他也要精打细算，防止把自己的储值卡刷爆。只有看到那些美味食品的价格，才知道今天想自己买点好吃的东西的想法是多么愚蠢和天真。即使莫柯已经到这里快两年了。

        虽然在旅店老板的怜悯下，在旅馆谋了一个管吃管住，暂时可以谋生的服务生职位。有时候在收益好的时候，老板也会将一些钱转到莫柯的卡里。虽然是杯水车薪，但是对于莫柯来说已经是万分感激了。他亲眼见过，失去一切的流浪汉和那些站在街灯边女人的糜烂生活。这一切都是他从未见过，也不敢想象的。“现在的生活，真的是自己想要的？”莫柯曾这么问过自己很多遍，但是在夜晚的霓虹灯下，却一直，一直找不到答案。腰间的通信机突然响了起来，自己组装的机器虽然外形有些简陋，但是收信范围和信号强度都比大部分市面上的产品优秀，自己也就拒绝了老板给自己买一个的好意。

        “喂，请问你是？”

        “啊，小莫。是我。”老板是一个温柔而敦厚的中年女性，声音带着一股独有的风韵极有辨识度。

        “是店里有什么事吗？”虽然今天不是自己的班，但莫柯从不会拒绝自己的加班请求。一是老板对自己很好，加班也算还人情；二是加班一般老板都会给自己加班费，可以让自己干瘪的储值卡稍微充盈一点。

        “哎呀，不是店里的事啊。你小子啊，应该是交到好运了。快回来。有个很欣赏你能力的客户想要找你。”老板的声音好像是从苍穹以外传来的一样让他有一种迷茫又不切实际的感觉。他半天没有回答，然后干干地笑了一下。他觉得这不是真的，是老板在跟自己开玩笑呢。

        “这孩子，快点回来。今晚我请客，我们一起好好吃一顿饭。”老板的风格总是那样雷厉风行，不等莫柯回应就做了决定，然后切断了联系。莫柯呆呆地站在十字路口边，第一次有了“来到”这座城市的感觉。不自觉的，手里过期的压缩食品掉在了地上。莫柯的眼泪一滴一滴流在已经几乎干掉的砖石地上，塞满了食物残渣的嘴无声地咧开。在清洁机器人的严肃警告下，莫柯将自己的脸深深埋进了自己的臂湾里，第一次脆弱地像个孩子一样哭泣。

        他很希望这时候有个人蹲下来温柔地问自己“你没事吧？”。

        但是没有，只有冷清的夜风帮他擦干最后一滴泪水，在耳边轻语让他鼓起对这座城市最后的一丝勇气，让他走向未知的前路。

        “你这孩子。又去哪乱跑了？给你发讯息都回来这么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哪个小姑娘温存去了。快来帮我端菜。客人都要等着急了。”老板娘见莫柯蹑手蹑脚从后门进来便不由得生出了想要逗一逗这个小伙子的坏心思。“这怎么会呢……您又开我玩笑。”莫柯自然不好意思说自己激动地在街上哭了，还被罚了乱扔垃圾的款项。便不再还嘴，对着镜子简单整理了自己的仪表就端着菜进了餐厅。虽然自己对得到这个客户的委托并不抱太大希望，但他更无法忍受因为自己的怠惰和疏忽落选。

        “就是他了，头。”一个年轻人突然从旁边亲热地揽住了他的肩膀，害得他险些将手里的菜洒掉。将菜平稳地放在了桌面上，莫柯才有心思细细端详来找自己的两个客人。坐在餐桌旁的那个客人是个大概三十岁左右穿着讲究的男人，身上有一股严肃庄重的气氛。男人没有做什么却让莫柯觉得有一股莫名的压力。而刚才差点害得自己出乱子的那个年轻人则刚好相反，显然是个和自己差不多的近二十岁的小伙子。“好像有点面熟？”莫柯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有些大大咧咧的小伙子。“鹿崖，你应该更为稳重一点。这样就不会把很多事情搞砸。”男人拧开了一个看起来很有质感的水杯喝了一口水。这个水杯似乎是没有连接亚斯镇的总网的“老古董”。在这个时代，如果水杯不能在你打开它的时候在杯壁给你弹出个健康饮水指南、天气适宜饮水指数什么的，就已经算过时的东西了，更何况是这个根本连不上网的东西。莫柯感觉到自己长时间盯着别人有些失礼便收回了目光。“哎……这不是再见到小柯柯，内心激动溢于言表吗。平常我可是相当帅气的哦？”叫做鹿崖的年轻人边说边用力拍了拍莫柯的后背。“对不对？小柯柯？”莫可突然觉得有些滑稽，一个看起来精明干练的男人，一个嘻嘻哈哈、穿着时尚的年轻人和一个默默无闻的旅馆招待生，坐在一间略有逼仄房间的餐桌旁，周围是被油烟和人体的油渍污黑的墙。破旧的吊灯不时忽悠地闪灭两下以昭示自己的存在感，木质的桌面上还累积着几年擦不干净的污垢。这就像莫柯小时候看过一次的滑稽剧中的情节那样唐突又好笑。

        “都站着干嘛啊？快坐下快坐下。”老板娘将最后一道菜做好后端了上来。笑着将手在身上有些油渍的围裙上揩了揩。“你们慢慢吃，我先出去了哈。”老板娘关上门之前还不忘对着莫柯眨眨眼示意他要好好吧抓住来之不易的机会。但是现在莫柯几乎紧张地说不出话来，他还是第一次和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一起吃饭。多亏鹿崖还不时说两句，这才没让整个餐桌的气氛完全垮掉。“可能……我真的已经没有机会了。”他还没消沉一会，就被鹿崖一把捉住了左手。“小柯柯，当时多亏你。要不然我早就被这个凶唧唧的老头揍死了。”莫柯从来没被人这么盛情感谢过，他胡乱地说着“没事”“不要放在心上。”这些话，却早已经忘记了自己究竟帮了这个有些神经质的年轻人什么。要说帮助别人，自己因为别人口中的“善良”确实帮助了不少人。但是自己总觉得，这些只是依靠自己的信念去做的，不存在谁对谁的恩惠，从来也没有希望依靠这个来获得别人的帮助。“你确定是这个人修好了……设备？”一直默默无言的男人问道。“当然，小柯柯在我面前亲手修好的。还帮我正骨，要不然我现在哪能好得这么快？”说着鹿崖使劲甩了甩自己的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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