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朱全忠的崛起
  朱全忠自归降朝廷之后，仕途一路顺畅无阻，并拥有了极强的军事实力，在与另一大军阀李克用的争斗中占据上风，成为大唐帝国的风云人物。昭宗皇帝对宦官专横素有不满，光化三年他与大臣崔胤商议去除宦官枢密使朱道弼和景务，由于保密工作未到位，此事很快就被大宦官们知晓，于是他们暗中勾结藩镇节度使准备作乱。为安定朝局，宰相王抟上奏皇帝建议清除宦官集团应稳步推进，不可急功近利导致剧变。崔胤此前已被安排出任清海节度使，他认为是受到王抟排挤的缘故，对王抟有恨意，他让他的政治盟友朱全忠借机上书朝廷以扭转局面。朱全忠于是上奏称，崔胤不可离开朝廷中枢，而王抟与大宦官们勾结危害社稷。由于他的上奏，皇帝不得不改变决定，崔胤重新担任宰相，而王抟罢相转为工部侍郎，涉事的宦官被外放为监军使。此后崔胤专制朝政，王抟等三人最终都被赐自尽，他与朱全忠里外呼应威震朝野。

  昭宗皇帝对大宦官朱道弼和景务的处置引起宦官集团的恐慌，左军中尉刘季述、右军中尉王仲先、枢密使王彦范等谋划拥立太子。昭宗皇帝经常纵酒，酒后喜怒无常，光化三年十一月狩猎夜归，醉酒后亲手杀死几位小宦官和宫女，第二天宫门紧闭不开。刘季述乘机向宰相崔胤提出带禁军入宫查看，出宫后他将皇帝亲手杀人的事进行曝光，提议废昏立明请太子监国，崔胤不敢反对。刘季述召集百官签署由太子监国的联名状，然后逼迫皇帝退位，并幽禁于少阳院。太子登基后，昭宗皇帝被尊为太上皇，刘季述忌惮于朱全忠的威势，没有处死崔胤，仅解除他的度支监盐铁转运使职务了事。死里逃生的崔胤并没有偃旗息鼓，他暗中联络朱全忠准备进行反攻。

  右军中尉王仲先治军很严苛，意图矫正左右两军根深蒂固的积弊，处罚违法军士绝不留情，导致军心不稳。左神策指挥使孙德昭对昭宗皇帝被废愤惋不平，崔胤派判官石戟以富贵功名对他进行劝诱，孙德昭同意组织人马击杀刘季述和王仲先。天复元年孙德联络右军将领董彦弼和周承诲，率兵在安福门斩杀准备入朝的王仲先，然后去少阳院迎驾，昭宗皇帝复出。周承诲率兵处死了刘季述、王彦范等人及其党羽，太子被遣返东宫被黜为德王。事后孙德昭被任命为同平章事、静海节度使，赐姓名李继昭；周承诲被任命为同平章事，岭南西道节度使，赐姓名李继诲；董彦弼被任命为同平章事宁远节度使，赐姓李，三人被时人称为三使相。崔胤乘机向昭宗皇帝提出废除宦官管理左、右军的惯例，请求由他本人和宰相陆扆分别执掌左、右军，昭宗皇帝犹豫不决。皇帝与三使相商议后，为维持朝堂中的权力平衡，决定左、右两军依旧由宦官执掌。

  崔胤对宦官集团的报复并没有就此止步，他的第一支箭是与进京朝见的凤翔、彰义节度使李茂贞商议，让他留下三千兵士用于守护京城，由其养子李继筠统率，以此对左、右军进行制约。左谏议大夫韩偓对此举强烈反对，他认为藩镇的军队在京师会导致内乱，崔胤没有听从。崔胤的第二支箭是削减左、右两军的军费。当年杨复恭当任中尉时，经皇帝允许他借用度支使一年卖酒曲的收入来补贴军费，此后左、右军一直擅自保留这项变相的军费收入。崔胤废止酒曲官卖的政策，改为允许民间制曲销售，官府征收交易税，左、右军先前卖酒曲的收入自然断源了。崔胤的这项政策变更的影响并不局限于左右军，也波及到京师周边的藩镇，凤翔节度使李茂贞不想放弃这项收入，上表请求朝廷予以保留，宦官左军中尉韩全诲给予支持，间接促使李茂贞与宦官集团走得更近些，崔胤此举让人颇有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崔胤因此与李茂贞交恶，他与朱全忠的联系更加密切，暗中输送更多的利益，在崔胤的暗助下朱全忠担任宣武、宣义、天平和护国四镇节度使，其军事实力在节度使中唯有天宝年间的安禄山可以与之媲美。

  皇帝对宦官集团的态度与崔胤有些差异，他想识别出宦官集团中忠心的人以为己用，对邪恶之人予以铲除。翰林学士韩偓赞同皇帝的看法，但建议不要急于求成，一切的核心是要打造强有力的中央政府，强势的中央政权是实现目标的保障，皇帝因此对韩偓寄予厚望。崔胤灭宦之心依旧，他建议皇帝以宫人替代宦官执掌宫内事务，宦官人人皆知崔胤之心，韩全诲等人明着向皇帝哀求自保，暗地里向宫中送去能识文断字的美女，让她们侍奉在皇帝身边，以及时获悉皇帝和崔胤的动静，那些从宫中传出的不利消息，更坚定了宦官集团铲除崔胤的决心。韩全诲策动左右军士兵投诉崔胤克扣冬衣使军士无法御寒，皇帝不得不免除崔胤的监铁使职务。宦官们的举动对崔胤未造成致命一击，反而促使崔胤加快行动，他利用朱全忠和李茂贞之间争功的矛盾，唆使朱全忠举兵进京来控制局势，朱全忠欣然听从。韩全诲等人对皇帝的心思把握不准，策划以武力控制皇帝，他们主动拉拢李继诲、李彦弼等人，但李继昭拒绝参与。皇帝在朝堂上已经能感觉到事态的不妙，李继诲、李彦弼等人对皇帝的态度不再恭敬顺从。皇帝采用釜底抽薪的方法将看着不顺眼的宦官外派为监军使，或贬谪去看守皇陵，但那些宦官就是赖在京城里不挪窝，皇帝对此毫无办法。

  得知朱全忠发兵的消息后，韩全诲与李继诲、李彦弼等人策划将皇帝劫持到凤翔严加看管，隔绝他与外界的联系。神策都指挥使李继筠带兵将宫内宝库中的物品劫掠一空，韩全诲派人将皇亲贵族及宫人都先行转移到凤翔，京城百姓闻讯都逃到山林中避难。皇帝被迫离开皇宫去凤翔，李茂贞在城外迎驾，自此出现皇帝不在京城，宰相不在行在的奇葩局面。崔胤率众在长安迎接朱全忠的汴军，汴军随后继续西行抵达凤翔城外。韩全诲矫诏以皇帝名义让朱全忠归镇，朱全忠将大军北撤转攻邠州，驻守在邠州的静难节度使李继徽请降。韩全诲和李茂贞以皇帝名义在河东征兵，同时李茂贞向李克用求援，李克用派出五千士兵由部将李嗣昭率领奔向晋州，在平阳北大破汴军。朱全忠从邠州发兵攻克盩厔，然后下令让崔胤将京城百姓移至华州。皇帝下诏赐朱全忠李姓，让他与李茂贞结为兄弟，朱全忠没有从命。

  天复二年河东军将领李嗣昭和周德威率兵攻陷慈州，然后进逼晋州和绛州，朱全忠派侄子朱友宁带兵会同晋州刺史氏叔琮在晋州进行反击，在绛州河东军李嗣昭部队受到汴军将领康怀英部队的阻击。李嗣昭部队屯于蒲县，汴军十万大军驻扎在蒲南，氏叔琮乘夜切断河东军的归路并组织进攻，杀死及抓获河东军士兵万余人，朱全忠率大军进驻晋州。汴军十万大军碾轧河东军李嗣昭部，李嗣昭和周德威逃遁，汴军乘势进攻晋阳，李克用被围困。李克用怕坐以待毙陷于绝境，打算弃城突围至塞外，经李嗣昭等部将坚决反对，李克用才下定决心进行死守。由于李茂贞凤翔军的袭击，朱全忠分兵进行抵御，李嗣昭率兵不断偷袭氏叔琮的大营，汴军防线出现松动。正值汴军营中流行瘟疫，氏叔琮部主动撤退，河东军进行追击，重新占领慈、汾等三州。经过这一场交战，河东军将士对汴军产生畏惧心理，连续几年李克用不敢再与汴军交锋。

  皇帝委任杨行密担任东面行营都统、中书令、吴王，组织大军讨伐朱全忠，崔胤担心李茂贞会挟持皇帝入川，亲自到河中郡拜谒朱全忠，劝说进军凤翔，朱全忠于是率军再次挺进凤翔。李茂贞出兵迎战，在虢县遭遇大败，士兵伤亡万余人。汴军在凤翔城外结寨围困，朱全忠在城外身穿朝服公开泣求皇帝还京。汴军围困凤翔数月后，因遇秋雨连绵，兵营中发生瘟疫，朱全忠打算撤兵，部将高季昌和刘知俊极力劝阻，并献计引诱李茂贞出城作战。汴军伪装撤退，李茂贞中计率凤翔军出城追击，被汴军伏兵截断后路，凤翔军进退失据军阵大乱，李茂贞被迫与朱全忠议和，同意奉送皇帝回京。凤翔军退回城内后，汴军在城外继续围困，朱全忠还派遣使者向皇帝敬献食品和缯帛。城内不断有凤翔军兵士外逃，李茂贞对凤翔军的指挥有些失灵，他怀疑皇帝和朱全忠有密约，就加强对皇帝行营的警卫以防不测。朱全忠派兵攻陷漉州和坊州，抓获李茂贞及军中将领的家属，作为人质予以善待。

  面对城内粮尽的绝境，天复三年李茂贞派使者向朱全忠请降，他管辖的关中诸州都由朱全忠接管。李茂贞出于赎罪的动机，主动向朱全忠提出诛杀凤翔城内的所有宦官，朱全忠笑纳了这份大礼。李茂贞向皇帝提出诛杀韩全诲等人，与朱全忠和解，皇帝在凤翔被困日久就欣然接受。在李茂贞的操作下，韩全诲、李继诲和李彦弼等二十多人被处死，并将这些人头都送给朱全忠以示诚意，但朱全忠并没有就此撤围。李茂贞疑心是崔胤在暗中作祟，就让皇帝下诏命令崔胤率百官到凤翔行在，崔胤称病不至，最后在朱全忠的催促下，崔胤才姗姗到凤翔面圣。李茂贞在凤翔城内大肆捕杀宦官，共诛杀七十二人，朱全忠入密令京兆尹诛杀在京没有跟随皇帝出行的宦官九十二人。在凤翔崔胤被任命为司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皇帝回京后崔胤立即上奏要求罢内宫的诸使司，召回在外的监军使，禁军不再由宦官执掌，皇帝全盘同意了他的提议。朱全忠派兵将内宫数百宦官尽数诛杀，所有在外的监军使也都被所在藩镇的节度使处决，只有张成业等少数几位大宦官受李克用等大军阀包庇得以存活，自此中唐以来权势熏天的宦官集团被一举剿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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