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入梦 (4 / 5)
        这里是两家人共用的乡下老屋，放假了才时而过来。这么多杂七杂八的物什，轮到人住的房间时，便排得有些勉强了。两家人并在一个屋檐下。耳畔总是鸡鸭牛骡大黄狗的乱鸣乱吠，这闹腾的地方比市集还恼人，男孩女孩是城里的孩子，自然不愿多待。

        男孩女孩在城里住的是并排的国家大院，在乡下又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一起长大，是名副其实的青梅竹马。两人从小就在一起玩耍，最近多了个能跑能跳的小妹妹，别的心思也活络了起来。

        别的心思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大不了就是瞒着家里人，两个毛没长齐的娃娃带着小妹跑去芦苇荡里野罢了。

        南方的水乡，芦苇荡是一块宝地：有白嫩多汁的芦苇芯，有小鱼小虾，甚至有时还能找到一窝野鸭蛋！不过，男孩女孩并不贪嘴，他们只会摸摸蛋壳，把耳朵凑近去听小鸭的脉搏，绝不会去伤害小鸭。所以所到之处，只有大鸭们亲切的问候，而没有凄厉的悲鸣。

        心中飘起许多念想，我意识到我是在梦中，并深切怀念起这梦中的过往。

        玲儿齐耳的淡棕色短发，从记事起，便没有改变过，自打那次自己独守家中，小小玲儿跟着叔叔阿姨来访，和孤单的自己玩了一个下午，并且共同度过了一个夜晚的相遇相识起，至今已十余年了。当年的小男孩小女孩们在一个个三人共眠的夜晚中逐渐长大，其中度过的年月如流水一般，平淡，纯净，温和，汇入名为回忆的海洋。

        与玲儿的相伴相随是如此的自然，在不知不觉中，玲儿已成了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部分，它的存在是这样的理所当然。这是十余年来日复一日的相守建立的联系。特别是过去最黑暗的那几年，雁儿的支柱是自己，夏家的支柱是自己，找不到的父母的支柱也是自己。唯有自己没有任何支柱，在无尽的黑暗中，承受不为人知的压力，嘶哑着自言自语直到天明，没有一夜好觉的自己唯一的港湾便是玲儿，也只能是玲儿。是玲儿每日的照顾，每夜的安慰，恒久的陪伴，让自己走出阴影，并得以带雁儿回到阳光之中。

        已数不清多少个难眠的夜晚，少年与少女再次共枕。那双温柔的眼眸与我对视着。我能感觉到我们彼此的呼吸交融在一起，触着彼此的脸颊；能看到能触到她的存在——她常一手与我十指相扣，另一手轻抚我的脸颊——这是我感到安心，使我能够带着疲惫入睡。

        思绪胡乱的飘飘荡荡，不一会儿又回到在乡下的那段时光。

        我依稀记得那是一个夏季的午后，有着活泼的蝉鸣，也是交换誓言的那天。自那天起，一切都不同了，就连闷热的风也带上了水果蛋糕的香甜。

        我知道这是梦境。

        梦中顺序混乱的事物与无法改变的行为清晰告知了我这一点。现在的我只是回忆中的一个看客，以主角的视角参与其中。

        看着玲儿通红的俏脸，我略一思索便已知晓了缘由：夏季的午后，雁儿在不远处戏水。女孩的腿上枕着男孩，男孩熟睡着，女孩不禁把头凑近，仔细地看男孩的睡颜。这便有了开头的那一幕：男孩突然醒来，突如其来的对视使脸颊近在咫尺的女孩红了脸，率先扭开桃色的小脸，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看着这熟悉的一幕。思绪中的我不禁会心一笑。化蝶的女子藏在心底，不再多想。

        很平常的，男孩醒来后并未觉察到女孩的不平静，只是迅速爬起，拍拍身上的尘土，而后很不好意思地拉起女孩。女孩也不作声，只是红着脸，吃吃的，甜甜的偷笑着。然后很自然地接过男孩的手，站起后，靠在男孩身上，俯着身子休息——她的腿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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