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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我哭到自己睡着,第二天眼睛浮肿,父母一看便知。父亲安慰我;他眼睛里布满血丝,看上去没休息好。母亲眼睛也浮肿了;她宽慰我,更像是在宽慰着自己。二舅眼睛通红,腮帮子肿起来了,捂着‘嘶嘶哈哈’的,说牙疼。爷爷是医生,可能看淡了生死,与姥姥交情也不深,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姥姥不懂医,不知道癌这个病的严重性,也没人给她详细解释,知道自己不是痨病,反而还松了一口气。她看大家的表现,表情略有审视,但终究是没有问出来,反而还安慰众人:“我又不是痨病,看把你们急的,你们放心,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暂时肯定走不了,都老大不小了,心里装不下一点事……”。

        听着姥姥的话,我不知为何悲从中来,但理智还在,没有当姥姥面哭出来,转身出了正房,去了爷爷的南房,趴在炕上哭。片刻,爷爷进来,把我扶起来,让我坐到他的怀里。他没有嬉笑着与我八卦,逗我说笑,而是沉静了片刻,叹了一口气,用他不很沧桑的声音,讲述一些关于生与死的话题。最让我铭刻在心的是:“……人都要死,生与死只是一个循环,作为医者,要理性的面对死亡,作为一个人,要坦然的面对死亡……”。

        爷爷把自己对于生与死的人生感悟,悉数对我讲了一遍。明白道理是一回事,感受又是另外一回事。我承认爷爷说的极有道理,也能理解,可是就想不开,绕不过去,心里那种不知名的悲伤,仿佛只有哭才能化解。我也不想哭,怕家人担忧,可除了哭我,又能为姥姥做些什么呢?我还未长大,没有能力侍奉姥姥,姥姥便要急匆匆的走了。她不是对我最好吗?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机会?为什么不等等我,等我再长大一点,哪怕多几年,多几年也是好的!

        我哭的很伤心,气息都有些不够用了,抽噎着。爷爷紧抱我在怀里,低声哄着,用手来回抚摸我的后背,给我顺气,又像是要抹掉我心中的那些悲伤。很是有一会儿,父亲进了南房,站在门口盯着我看,眼神中有着担忧,表情显得有些烦躁。片刻,冷着脸走过来,从爷爷怀中把我抱起来,什么都没说,转身出了门。爷爷在后面骂了一句,他像似听不见,抱着我出了大门,一直往东走。过了一条街,把抱我改成背我。他的步调大小几乎一致,行进速不慢,一句话不说,闷着头就是走。出了镇子,没有停留,继续向东走,一直走到了青峰山脚下,才停下脚步,把我放下来。

        青峰山距镇子外围边缘,不足两公里,海拔五百多米,山上长满了山杏树,覆盖整个青峰山。在山脚下有一条被人踏平荒草的小路,弯弯曲曲往山上延伸。小路不太明显,隐藏在杏林中间,不熟悉的人需要仔细找一找。

        父亲是熟悉青峰山的,把我领到路口,示意我往山上走。父亲的一系列行为,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见他示意我登山,赌气似的,用袖口把眼泪擦掉,抬腿便往山上走去。

        青峰山坡度较缓,小路相对平坦,走起来不绊脚,所以我开始的行进速度不慢。随着越走越高,体力慢慢消耗掉,双腿感觉沉了,速度也开始慢下来。我累了,大脑都不会思考了,休要说哭了,能把气喘足都是好的。心里莫名憋了一口气,也不知是和父亲,还是和这座山。这口气让我始终坚持着,没有说话,更不会要求休息,前倾着身体,低着头,咬着牙,坚持着往山上走。

        当我到达山顶,双脚都落地那一刻,灌了铅的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内心迸发出喜悦,叫嚣着着:我胜利了!我胜利了!眼睛看向马上登顶的父亲,给他一个胜利的笑容,向他炫耀我的成功。

        父亲面带微笑,走上来,气息不乱表情轻松,到我身边蹲下,掏出手绢,把我脸上的汗液擦掉。把手绢装进兜里,站起身来,走到顶与坡的边缘,手成喇叭状,高声大喊“啊~~”他的气息悠长,声音高亢、厚重、粗犷,似是要把无尽的烦恼都给喊出去一样。

        父亲结束这一声长长的呐喊,微笑着回头看我,用眼神召唤我,到他身边去,学着他的样子,大声喊出来。我想想,起身走过去,站在父亲身边,学着他的样子,把手拢成喇叭状,喊出一声“啊—”气息很短,声音不大。刚停止,便听到父亲高亢的喊声又一次响起“啊~~”。我想想,跟着喊起来。开始喉咙像是被捏住,发出的声音是拘谨的,被父亲的声音笼罩在里面,听不见自己的喊声。随着父亲又一次高亢的喊出来,我的喉咙获得了自由,渐渐放开了,稚嫩的童声高亢、清亮、尖锐,与高亢、厚重、粗犷的声音相和,竟也不分仲伯。我一声接一声的高喊着,声音在空旷的山顶上,显得格外响亮。慢慢的,我喊出了感觉,烦恼与悲伤好似都顺着喊声,从我口腔里窜了出去。于是,我越喊越起劲,越喊越声嘶力竭。

        我没注意到父亲什么时候停止的,也不知自己喊了多少声,喊出去多少烦恼与悲伤,只感觉心里畅快了,嗓子累了,空气也不够用了。停下后,用唾液湿润一下,干涸的喉咙,歪头看向父亲。

        父亲笑着看我,脸上的两个酒窝特别明显,这让他严肃的脸上多了些柔情。我不禁被感染了,也跟着笑起来。我们笑着,互相凝视着。突然,父亲动了,双手去解裤带。从他的表情与眼神中,我瞬间明白他想表达的想法,跟着退下裤子,做好小解的准备。父亲见我准备好,转过头去目视前方。我似是收到信号,腹部一使劲,水柱激射而出。父亲几乎与我同时,激射出一股水柱。一粗一细两股水柱,争相向山下奔去,谁也不服输,谁也不相让,好似非要分出一个胜负似的。

        我们提好裤子,转身来到一块比较平整的岩石上坐下来。父亲双腿伸开,手在身后支撑着上半身的重量,眼睛目视着前方,没有焦距。我使坏般坐到父亲的大腿上,把他当成靠背椅,靠在他的胸膛。

        山顶的微风,吹着杏树叶哗哗作响,麻雀不时的起落,在树梢上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耳边听不到城市的喧嚣,目光所及之处,是连绵不绝的青山与银色的河流。父亲与我享受着,大自然给予的这份恬静。

        不一会儿,父亲打破了这份恬静,开口问我:“儿子,你还想哭吗?”。

        我闻言,抬头看向父亲的下颌,说:“不想了”。

        父亲沉默了片刻,低沉着嗓音说道:“儿子,爸自小就胆大,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但自从有了你,爸知道害怕了,害怕失去你,如果没有你,爸活着也就没有意义了,所以爸恨不得时时刻刻把你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就连晚上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睛,就怕你不见了。你虽小,但爸知道你懂事的很早,能理解爸的意思了,爸不为别的,只希望你能多为爸想一想,照顾好自己,别让爸时时刻刻为你担心,行吗?”。

        我低着头,心中有些羞愧。父亲不说我也能感觉,他对我有强烈的保护欲,有一种病态的溺爱,他只想我能贴近他,让他有安全感。可是,我明知道是这样,还是做了很多让他担心的事,让他在我身上没有寻到一点安全感,甚至还让他产生了强烈的不安与恐惧。这是我的不对,也是我的不孝。我的心中很惭愧,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

        我深陷自责中。父亲沉默了片刻,嗓音有些沙哑,说:“儿子,爸陪不了你许多年,爸只有一点小小的要求,希望爸活着的时候,你能健康的,快乐的陪在身边,爸真的承受不了失去你的痛苦,爸看着你哭,心都要碎了,爸就怕你像上次一样,一病不起,要是你真有个万一,我还怎么活,你答应爸,不管以后遇到什么事,都不这样了,行吗?”。

        父亲哭了,滴滴的眼泪烫伤了我的心。我最受不了的就是他流眼泪,上一次我就被他的泪水治得服服帖帖的。我心乱如麻,大概和父亲看我哭的心情是一样的。我转过身,用手擦掉父亲的眼泪,看着他的眼睛,用撒娇的口气说:“爸,我想摸,昨晚你都没跟我睡,我都没摸着”。

        悲伤的气氛,被我一句话给破坏的干干净净。父亲听了我的话有一瞬间的愣神,突然失笑,粗话脱口而出,说:“草”然后坐直身体,把脸上的泪水擦干,绷着脸用严厉的口吻说:“你还没有答应爸呢?”

        “行,行~!,行~!”我一声高过一声,然后哈哈大笑。

        父亲也笑了,抱着我哈哈大笑。笑够了,他抱着我躺下,给我行了一个方便。我抓着他的东西把玩,谁也没再说话。天空更加蔚蓝了,阳光更加明亮了,云朵不知躲藏在哪里,看不到一片。我们就这样静静的躺着,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心中没有任何杂念,只是享受着,静静的享受大自然给予的这份美好的恬静。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父亲我们才起身下山。他背着我进了镇里,没有回家,而是去了一家国营饭店。点了四个我爱吃的菜,要了一瓶酒,给我也要了一个酒盅。我可能天生有点酒量,陪着父亲慢饮了四盅,一两多酒,只有脸红扑扑的,稍有些醉意,人还十分清醒,话有些多,大脑反应有些慢,被父亲掏出不少内心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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