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歌》
  狱中生活难，难在劳改之苦，却不欲求改变，只求知若渴——只是这求知也不易；难在相思之苦，那一纸纸信笺过去，载了多少深情——亦是不及久伴；难在理想之苦，数学的魅力未曾消减，却是神秘莫测，难以揣摩其踪迹，自然也追不得——只暗伤悲罢了。

  你说多少人为自己难着，然而总有那么些人，铁墙外内不能相见，却用话语编织成衣叫你温暖，用笑声叫你倍感欣慰。其便是能在悬崖边上拉住我的人，除却我的母亲以外，还有她。

  几天前，我是完完全全迷茫的。像是盲人在摸索前进的路，那般难受，有她俩跟我共同着体会分担，我却不能回些什么，只得打自己两巴掌清醒清醒——还算作男人么？

  确乎如此，男人怎样也得磨炼磨炼，才有枝繁叶茂。依稀记得约莫一多月前的那句话：“我要去获取知识，叫你说不过我才好哩！”

  “说不过便说不过，我倒希望永远说不过你的那天。”……

  如今来到这里已经两月之久，却时时叹道“行路难”。也有段时间将分数完全放下，却不得不去面对这现实。如何呢？没分——啥都没有。后来，我重拾旧山河，还是每每抱着对知识的渴求来的，倒是全然为了她俩了，至少给她们个交代吧。若是独我一人，潦倒街头，诗酒风流，难说我过得不自在——一辈子这么过吗？去路边乞讨吗？——也不是不可以。

  而于理想之事，似乎并没有两位之重了。过去总是理想的眼睛闪闪发亮，这现今不算闪闪发亮，也不能叫作黯淡，算是恢复平常那般静了，夸张点，能叫人在我的眼睛中，看到盲人的影子。

  我求的是什么？很奇怪吗？我不知道，我欲求短暂的逍遥，可有多少东西越勒越紧，叫我麻木着。这世界多少事情不称心如意的，一脚踹开不好吗？却非要贴着它，为了未来呢？确乎如此，我妥协了，我不是能写出“一蓑烟雨任平生”“诗酒趁年华”的人，不是那个“千金散尽还复来”“径须沽取对君酌”的大诗仙。我是深水臭潭的破鱼烂虾！我不能有超然物外之趣！我不能挣开社会的枷锁！

  我想对自己，诚恳地道歉，我真的，对不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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