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无言族（1）
        泽穹在大殿跪了已将近半个时辰了。他咬了咬牙关，动了动发麻酸疼的腿，不服气地看了眼正在御座上看文书的元乾。元乾阴沉着脸依旧不理泽穹，比起东倭入侵的消息，眼前这个少年储君是他的希望，也更让他头疼。

        散朝后，泽穹和好友苏见青就被元乾留了下来。泽穹的情绪由开始的满不在乎，到忐忑揣测，终于变成了愤怒。

        “臣有事启奏大帝”泽穹没有自称‘儿臣’，也没有称‘父帝’，以此来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元乾抬眼看了一下他，继续看文书。

        泽穹更愤怒了，继续道：“大帝若无事，臣还要去户部学习征调粮草之事。”

        话音未落，一支还残留着血渍的箭落在了他面前。箭是元乾的死侍叶青云扔过来的，此刻他正抱着双臂看着这两个少年，嘴角挂着少有的微笑。

        “哼，不就是因为一只鹰隼嘛？!父帝未免太小题大做！”泽穹气势不减，但用称谓在告饶。

        “一只鹰隼？！你难道不知道拦截无言家的信息是死罪？！”元乾语气凌厉。

        “拦截了又怎样？上面都是看不懂的条条框框。”泽穹像一个顽劣的孩子般顶嘴。

        元乾把手中的文书狠狠摔在案几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你果真如此顽劣不知天高地厚吗？”

        “禀大帝，臣有话启奏。”一直旁边跪着的苏见青，腿已经完全麻木了，一行礼，身子歪了歪，又竭力控制好。泽穹看在眼里，蹙紧了眉。

        “见青，说。”元乾语气柔和了很多，明显的偏爱这个白衣少年。

        “昨日朝堂上，关于一些大臣提议让殷彘出征东倭之事，泽穹小君认为不妥。大帝散朝后与三公内殿议事，小君认为是商讨出征人选，急于想知道结果，便拦截了史官的鹰隼。史官鹰隼只能用良工射击，为了避免被追查，落人口舌，小君没有用自己的黄金族箭，也没有用我的。”向来清冷少言的苏见青顿了顿又说：“小君并非贪玩，也非莽撞行事，鹰隼亦是我射杀，所犯之罪，当由见青一人承担。”

        苏见青一番话说的元乾百感交集，一来感动于这个少年甚至整个苏家的忠心，二来感慨这个内向清冷的少年竟然如此洞察，知道元乾在意什么。同时也对泽穹不能与自己坦诚相言而失落。

        “泽穹，你就这么不信任父帝的判断力？况且出征人选马上就会公布，你又何必冒着死罪，急于一时？”元乾语气明显缓和了很多。

        “我不信任父帝，如同父帝不信任我一般。我朝堂听政五年了，天穹国的局势我了然于胸。假如这次出征人选是殷彘的话，我定会在出征前想方设法改变这个结果的，所以我必须提前知道结论。”泽穹目光坚毅，语气坚定的说。

        元乾看着眼前这个苦心栽培的少年，沉默良久。然后慈爱地说：“泽穹，你能心系天穹，父帝很欣慰。但万事要戒骄戒躁，切不可太过激进。”

        泽穹不置可否，依然倔强的神情。

        元乾默默叹了口气道：“泽穹，我姑息了你此次的罪责，你也清楚为什么，但希望你日后行事不要有恃无恐，否则不会有下次。死罪能免，活罪难逃，你和见青明天去无言家领罪。”

        “谢大帝不杀之恩，臣愿领罚。”见青行礼。泽穹沉默着也行了礼。

        “好了，退下吧。”元乾疲倦而无可奈何地挥了挥手。

        见青腿已经跪麻木了，泽穹又拉又拖的扶着见青往殿外走，边走边没好气的埋怨：“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儿？你跪的时候不能动一动吗？你不要你的两条腿了吗？”

        见青不说话，很是懊恼自己这样无力地被泽穹搀扶着，刚出大殿就用力把泽穹推开了，自己也倒向了一边。幸亏一只手伸来把他接住了，那是元乾的贴身内侍官荣禄。

        “得了两位小爷，赶紧去青岚殿让甘芝姑姑瞧瞧吧。这腿可别落下什么毛病。”荣禄赶紧招呼了几个小内侍把两人抬到了轿辇上。

        退出大殿时，泽穹回头看了看大殿角落里那个新来的史官，身材瘦削，正在奋笔疾书。书桌两旁各立一只鹰隼，比之前那两只更健壮，半闭着眼睛，仿佛雕塑一般。而此刻，有一只已经盘桓在帝都上空，朝无言家飞去。躺在轿辇上的泽穹，看着那个小黑点消失在宫墙边，闭上了眼，陷入了深深地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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