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花镇 第七章
        从房龙教授家离开后，我如那个古怪老人所说，向南直行。这座城镇本来也没有多大，很快我便走到了镇子的边缘，再往前走，便是遮天蔽日的树木和半人高的杂草。那个老人坐在这里等着我。我不知道他等了多久，但我有种预感，他会在这里一直等到我来为止，无论我多久才到这里。

        老人没有说话，就是静静地走在我的前面，像是为我引路一样，笔直地向前走着，扒开杂草，为我清出一条路来。

        老人的动作十分利索，不像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行为，这条路似乎他极为熟悉，在难以行进的荒野里就像在街头行走一样。我不知道老人到底想要表达什么，但是我既然到了这里，跟着他大概是我最好的选择。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老人终于停下了脚步，又用他那十分古怪的嗓音对我说：“看吧，就是这里。”

        我尽力拨开杂草，和老人站在一起，眼前的景象让我说不出话来。这片地区没有刚才的杂草和植被，是一片荒原。无数人一样的物体半嵌入地表，无数的植物根茎包裹在他们的身上，就像是抱着石头的树根。我仔细观察这些人像，发现他们各有不同，做着不一样的动作，除了树根，全身被别的什么东西覆盖着，是他们摸上去更像是树木，而非生物。而在他们的脸上，我看到了令我震惊的一幕，每个人的脸都被一朵花覆盖着，这朵花我见了很多次了，就是大名鼎鼎的“诺威姆莲”，花朵的茎缠着人像的脸颊和脖颈，，从胸口扎进人的身体，肆意地从中吸收着它们需要的养料。

        我先问问老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人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和猜想，他缓缓开口道：“这就是人，对，你猜的没错。”我并没有感到有什么意外，也许是我在这不寻常的小镇已经见过太多诡异的事情了。“这些都是想要逃离的人们......很早了，一年前的事了。”老头慢悠悠的说：“那些花，绝对有什么问题。”

        这句话跟废话一样，我看着他的脸，自然能感觉到花肯定有点什么问题。

        老人似乎注意到了我在看他，他指着自己脸上的那个黑痣，说：“这就是那些该死的花，他们寄生在我们的体内，靠着我们的身体过活，直到环境允许的时候，‘破土而出’。”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一次。你们来的不是时候，赶上了。”

        我大概已经猜到了“破土而出”是什么意思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老人好像没有听到我说的话一样，平静地站在那里，我看不到他的眼睛，不知道他正在看向那里。过了许久，他悠悠的说：“很久以前了，很久很久以前了，是一场瘟疫导致的。”

        我记起了曾经在郡史上读到的诺威姆大瘟疫的记录，死了很多人，德·尼诺森家尤甚。

        “不是瘟疫至使花的盛开，而是花的盛开导致瘟疫。”老人摇了摇头，垂下了头，似乎在哀悼，“德·尼诺森家认为花是神赐的，死的人最多。”

        “就像是猪圈里饲养的猪，平时饲养，到了某些时候，就得杀了吃肉。”

        “这些人，他们就是想要逃离那次灾难。”

        “不对，”我说：“瘟疫是几个世纪之前的事了吧，如你所说，一年前又发生了这样的事件，而现在，又来一次，事件的间隔越来越快了？”

        老人沉重的点了点头：“它在生长，在湖底生长，它的胃口越来越大了，很快，这个小镇就会被吃干抹净，从此消失，而它......天知道它有什么计划。”

        我顿了一下，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那这些人呢？”我问。“他们为什么没有离开这里？”

        老人转头看了我一眼，发出了一声干笑：“我以为你早就发现了。”说完，他举起手指，指向了远处。让我往远处看。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差点坐到了地上，远处的事物，令人发疯......我该如何描述这样的景观呢，令人疯狂的，它是......令人疯狂的......它是不可名状的。那种诡异的情况，我从未感觉过......不对，这是不应该出现在现实的东西，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东西。那不只是黑影，或是树木形成的阴影，而是彻底的虚无。不是看不到东西，而是虚无，根本什么东西都没有，那些人像，越是靠近那片虚无的阴影，动作越是畸形，或者说狰狞，就像是接触到了绝望。这景象剥夺了他们的理智。

        老人仍站在我的旁边：“我以为你能接受的......”

        “我管这里叫做‘世界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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