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洞穴（2）
        我回到了我居住的房间，平时总会立刻围住我的猫咪们这一次却出奇的安静，它们试着去抓挠我放在椅子上的背包，不断发出紧张的呼噜声。他们并不喜欢我带回的这个头骨；这并没有关系，本来也很少有人会喜欢。

        但它们的动作已经十分影响我的工作了，我将头骨取出，放在书房的桌子上，猫咪们不断尝试着去扑击它，甚至差点将它从桌子上击落。我起身，将所有的猫都赶出了书房，牢牢地关上了门，任由它们在门外喵叫。

        我为头骨画了一张素描，并写下了一篇关于这个头骨的分析文章，看它的外型，已经与人类非常相似了，我甚至感觉，若是我为它添上所失去的血肉，出现在我面前的，会是一张人脸。我将文章与素描装入了信封，等到下一次信使来的时候，托他交给皇家学会。

        很明显，我的领地早已完全荒芜，最近的一个镇子距离我的家堡足足有十英里，可以说这条邮路是专门为我而开的。那个信使每周会给我带来生活必需品与食物，书籍，然后赚走三英镑，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对于镇子上的人来说。我也曾经动过搬离家堡的念头，但上帝给了我一副较为难以形容的容貌，每天走在路上是路人受惊着实有失绅士风度。

        但怪事并没有结束，当我准备入睡时，我的猫咪仍然躁动不安，幸好我将头骨放在了柜子顶，不然它们非得把它打碎了不可。好不容易睡下，我又立刻掉进了梦境的漩涡。

        我梦见我走在城堡内挂满画像的长廊，那些画像上面的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简直令人发疯，当我的视线转向他们时，却又全都正襟危坐，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

        走过长廊，是一道被克里森封死的门，但封门的木板不见了，梦境中的我只是轻轻一推，门就吱吱呀呀的自己洞开了。门内的台阶一路向下，没有火把，只有类似发光苔藓般的植物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我的脚踩在石质的阶梯上，发出不太清脆的声音，回响在空无的房间。不知走了多久，一股寒意渗进我单薄的衣服，我大概已经走到了地表之下了。

        就这么一路向下，我到了一个巨大的房间之中，抬头上望，根本看不到天花板，我的面前是一个圆形大坑，向下无限延伸而去。可以看到的一条小路顺着石壁螺旋而下，仔细听可以听到水滴的声音。在小路上开着一个一个的小洞穴，像迷宫一样繁杂。

        我猜这里是一个天然的巨大溶洞，我的祖先可能正是看上了这个溶洞，才会在其上修建罗兰城堡。

        我战战兢兢地向坑底望去，本来漆黑的深坑似乎因为我的到来，突然闪烁起火光，这光亮是我看清了坑底。其实并不算太深，都被森森的白骨填平了。我看到的，就是磷火。

        骨骼数量之多，是我感觉哪怕全国的动物都不够填平这个巨坑。

        身边有脚步声，我扭头看去，一个类似人类又形似人猿的生物正晃晃悠悠地向我走来，我急忙抄起墙壁上的一支已经燃尽的火把作为武器，它却在我的手中散成了灰烬。

        我只好仔细观察着那个生物，双腿短小，臂长过膝，与其说是猿类，它更像是人类。毛发令人意外的少，那张脸——那张脸——花我了几乎十秒钟才反应过来，拿东西竟然与我长得有些许的相似。

        这发现最终粉碎了了我最后的理智，我尖叫出声，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却一脚踩空，落入了深坑之中。那声不见底的巨坑中的每一具骸骨都似乎在此刻伸出了白骨双臂，来拥抱新加入他们的人。

        我尖叫着醒来，浑身冷汗不停。我坐在书房的桌子前，真是奇怪，我明明记得我是躺在床上的。我最年迈的一只白色母猫——海鸥，正卧在桌子上，瞪着它那一双异色的眸子看着我。不知为什么，我就是感觉它一定知道点什么。不然的话，又为何一直盯着我看呢？毕竟人们都说，异色的双瞳往往能看到一些常人无法看到的东西。女巫不都是吗？

        冷静下来，我的理智又占了上风。真是可笑，我一直以为我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没想到仅仅是一个噩梦就让我掉进了唯心主义的坑里。我伸手抚摸了一下海鸥的后颈，它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我渐渐从噩梦带来的紧张中平静下来，我不过就是梦游罢了，不会有什么事。

        回到床上，那该死的人猿与大坑的梦境仍然困扰着我，以至于我一晚上都没有睡好。第二天一早，想到今天是邮差来的日子，我搬来椅子，却发现我放在柜子顶的头骨与书信不翼而飞了。我伸手扫了一下，灰尘很薄，柜子顶还留着头骨与书信留下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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