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最初的恐慌
        吃过午饭后，我的父母要出门去，我问他俩要去哪？母亲回答说要去菜场里，大后天就要过除夕了，想去买点肉和鸡蛋，还有其它的东西。

        我当即发火说：“叫你们少出门，怎么不听我的话？想买什么东西可以对我讲，我去一次超市全买回来。”母亲回答说：“超市里的东西价钱贵，再说你花钱没个数，还是让我去菜场买。”

        听见她说这话，我的火气越发加大，大声说：“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你脑子里还想着省钱，钱有这么重要吗？”我很少对自己母亲发火，她吓得不敢出声。我父亲站在一旁，他理解我为什么要发火，没有责怪我对母亲这种态度，反而一挥手说：“那你就去买啊。”

        我开车去超市买年货，超市里如同平日一样，顾客进进出出人流不断，有些人还没有戴口罩。我推着一辆小车，尽量与他人隔开一段距离，货架上有人翻过的东西，我不大敢去碰，专挑没人碰过的东西。不一会儿，小车里塞满了东西，我去柜台上结了账后，把几大袋东西都放在车上，然后开车回家。

        正是春节快临近的原因，我一路上发现，街道上有不少出门采购年货的人，他们都行色匆匆，脸上还有一丝慌张，显然他们都已知道了新冠病毒会人传人的消息。还有一些提着行李箱和大包、小包的人，他们大多没有戴口罩，除了行色匆匆之外，脸上还有种难以抑制的激动神情，他们大多是在武汉打拼的外地人，还有在工地上打工的农民工。他们辛苦了一年，现在要回老家与家人团聚，此时正急着去汽车站、火车站。

        望着街道上的这番景象，我心里不禁暗想，新年快到了，可是接下的新年，将会是一个怎样的新年呢？我皱起眉头，暗暗叹了声气。

        我拎着几袋子东西回家，进门后相帮母亲把东西放进冰箱里，不放冰箱的东西也整理出来，然后让母亲跟我一起去洗手。我洗了手后又要出门，母亲问我又要去哪？我回答说：“你莫管，我自己有事。”母亲瞪我一眼说：“你这个瓜娃子，今天做啥子唷？火气为什么这么大？”我没有理她，转身出门去。

        我去车库里给自己的汽车消毒，顺便车里车外擦洗了一遍。一切都弄停当后，我低头看一下手表，见李茹玉下班的时间快到了，于是给她发了一条微信，不等她给我回复，我赶紧开车上路。今天我似乎十分焦躁，开车时仍觉得心里堵得慌。

        汽车到了医院外面，李茹玉过一会从里面出来，等她上了车后，我没说一句话，闷声不响地发动了汽车。她在我身旁摘下口罩后，发觉我的神情有些异样，于是注视着我问：“你今天怎么啦？”我叹声气说：“我也不知道，可能心里有点焦躁不安。”她紧盯着问：“为啥呢？”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她，随口说道：“可能我有过年恐惧症，这几年每到新年临近，心里都会觉得焦躁，今年好像格外强烈些。”

        说出这话后，我想她可能会笑话我几句，谁知她听了默不作声，只见她紧抿着嘴唇，两眼望着车窗外，神情带有几分忧郁。

        我突然醒悟过来，是我的话勾起了她内心的不安，她这么一个弱女子，每天在病房里同医生一起救治病人，而且随时有被病毒感染的危险，她所承受的心理压力，是我们普通人难以体会到的。我一个堂堂大男人，在眼下这个时候，不应该在她面前说这话。

        我心里感到一丝愧疚，于是换了一个话题说：“除夕马上要到了，你外公和外婆出门不方便，我现在陪你去超市采购年货好吗？”

        她没有马上回答，过了一会开口说：“我不需要采购年货，每年的年夜饭，我们都是去饭店吃的。我爸爸和妈妈在大年夜回武汉，家里需要什么东西，我妈妈会带回来的。”我点了点头，随后又问她说：“今年春节长假，医院里怎样安排你们？”她摇了摇头，两眼又望着车窗外，好一会才开口说：“怎么安排啊？别说是放长假，现在连星期天的轮休都排不过来。”

        听了她的话，我不禁倒吸一口冷气，随后对她说：“你千万要小心，一方面要做好自身防护，另一方面不要太累，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她点了点头，轻声说道：“你放心吧，我会注意的。”

        汽车进了小区，车在楼前停下后，她背起包准备要下车，我这时拉住了她的手，望着她的脸说：“网络上的所有信息，你别去看，看了心里更加烦。今天晚上我不和你互聊了，你关掉手机早点睡觉，明天我准时来接你。”她点了点头下车去，我转过身望着她，等着她下车后的甩头动作，但是她今天没像昨日一样，而是低垂着头进楼里。我心里这时感到一阵刺痛，不由暗暗叹了声气。

        我回到了家里，母亲问我说：“你是去接女朋友下班？”我点了点头，突然看见屋子里有好几只礼品盒，于是问：“这东西是哪来的？”母亲回答说：“是你王哥让快递送来的，另外还有一只火腿和几斤香肠。他刚才打来电话，说医院里这几天很紧张，他忙得抽不开身，不能自己送来。”

        每年的除夕前，王哥总要给我父亲送来许多年货，等到初一或初二，我们全家还要去他家里。王哥的父亲已七十多岁了，身体还十分硬朗，我父亲每次去他家里，王哥总要让这对过命的兄弟喝上几盅。今年王哥让快递送年货，可想而知医院里有多么紧张？所有的医护人员都忙不过来。

        我垂头丧气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母亲望一下我的脸色，然后问我说：“茹玉医院里的情况怎么样？”我回答说：“一个样。”母亲又问：“新年里能领她来家里吗？让我和你爸见见她。”我没好气地说：“要是能来就好了，眼下这种情况，她能来吗？”

        母亲叹了声气，然后说：“啥子弄得人心惶惶，这个新年啥子过唷？”我父亲在旁说：“你莫叹气。天塌不下来的，活人能让尿憋死？新年还得照常过。”要是在平时，我会顺着自己的父亲，也说上几句豪爽的话，可此时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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