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敏与智慧之别 1 托尼曼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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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敏与智慧之别 1 托尼曼
        夜里星芒闪烁,蟋蟀蝈蝈杂声聒噪,似乎对遮蔽它们的低矮草蕨心怀不满,又像是夜半唠叨的老妇那般咄咄嘈杂,但这是夏末之声,夜风蹑手蹑脚地走过树丛,裙摆不慎惊动了树叶。一切都是漆黑的,深邃的,连昆虫也不再躁鸣,与周遭万物一齐陷入了原始且浓厚的沉睡。夏夜的风何其温柔,于铜树榆叶的斑驳间驻足停望,不忍惊扰熟睡的自然,它悄悄从窗户钻入,随沉闷的呼吸滑入口鼻肺腑,大胆钻进人的梦里。

        但这次它未能得逞,因为托尼曼还清醒着,父亲和哥哥的鼾声像老情人那样纠缠他,直敲脑门,跟闷鼓一样烦躁。睡在身侧靠近床边的弟弟则呼吸平稳,睡姿收敛,既不发出哥哥那种如钝刀宰牲畜般瘆人的磨牙声,也不会跟老爹一样恨不得把四邻都吵醒,好在他们几乎没什么邻居,弟弟也不会趁睡梦对自己拳打脚踢。

        尽管睡神未能眷顾他,他也不想睁眼,那漏了几处月光的屋棚实在没什么可看的。隐约一丝的汗酸味熏得他双眼迷离,好在这股子酸臭味都从老哥他们那张床上飘来,蚊虫也尽被那美妙的味道勾走了去,两人时不时翻身扬手,在身上拍打抓挠,像两只刨出坟墓的活尸在蠕动,但鼾声从没停息,弄得托尼曼心烦意乱。劳累使他困倦,饥饿又让他清醒,当他感觉胃里缩成一团像气球被人抽去了空气时,托尼曼发觉这饥饿才是失眠的罪魁祸首。

        他不禁想起白天发生的一件件蠢事,自己倒米却失手打碎盛米的红瓷瓦缸,老爹为此剥夺了自己的晚餐,哥哥抱着从瓦里西家借来的大瓦罐进门,又被跑回家的弟弟绊倒,那半人高的瓦缸就像碎在他的心里,结果托尼曼和弟弟都没晚饭吃。父亲阴着脸去和瓦里西道歉,用家里这间漏风漏雨、霜露均沾的屋子打了保票,来年付清欠的瓦缸钱,以及去年欠的几捆玉米和两幅棉被。半脚还没跨入家门的老爹就破口大骂,好像自己的儿子谋杀了瓦里西的儿子一样,倘若真的如此,他也不必说那些难听要死的话,托尼曼暗暗嘀咕。如果父亲醒着,他就不敢嘀咕了,因为村头巫师说眼会出卖心。

        他咽下几口空气,以为这样便能欺骗自己的胃,最多一会儿多放几个屁,只要能支撑到他睡着就好。睡神纤细柔软的手指在他脸前轻轻摆动,可迟迟不肯抚爱他的脸庞,朦胧睡意似要袭上身来时,弟弟忽然推了推自己,像是询问或者试探。托尼曼凭直觉也懒得回应,更何况他千辛万苦才找回了睡意。他觉得身旁的床铺慢慢变轻,弟弟正如夏夜风般小心翼翼地溜下床。托尼曼的疑问梗咽在喉咙里,心跳莫名地加速,寂静与深邃中他感到太阳穴旁的血脉也在剧烈跳动。

        “他要去哪?”托尼曼自问。不过十来分钟,事实上只有几分钟,沉寂的黑暗中时间永远走得很慢,弟弟就躺回了床上,背对着他。“尿尿。”托尼曼脑中最后一个清醒的词,之后就是无边无际、跳跃无律的画面。

        老佛肯一早就上集市去倒卖烟草,起床时一脚踩在托德亚腿上,托尼曼猜老爹准是故意的,因为再过几天就是立秋日,老佛肯不允许自己的儿子好吃懒做,托德亚醒了就会来叫醒自己,还有弟弟,秋天他们仨兄弟起的比夏天早。

        大哥托德亚?佛肯身材高大,肌肉发达,几乎承担了家里的一切农活,连煮早饭这种事情也落在了托德亚身上。他一面用铁棍刨动燃烧的炭木,一边往锅里倒水。哥仨下床便已经把这间屋子挤满了,现在炊烟开始和他们抢夺头顶的最后一小块空间。“出去,快出去。”托德亚喊到,整个脸都没入了灰黑扑动的烟子里。“妈的,这谁给木柴浇过水?昨晚下过雨吗?噗,操!”

        托尼曼靠在屋外的墙边偷笑,浓烟从门、屋棚破洞里蹿出。“妈的,别让人以为这破屋失火哟。”哥哥叫骂。弟弟像只猫蜷在托尼曼腿边,一声不吭,托尼曼想这是怕再丢了早饭吧。

        佛肯和另外两家人住在这块河间滩上,贸易联邦到处都是这样的地方,无数条河流像树杈一样交错延伸,把平原切割成上万个破碎的滩涂,像乱刀斩开的馅饼,每个滩涂上堆砌着人工土丘用以修房造屋,雨幕来临时,河面至多涨到土丘以下几尺。

        位于大陆西部的联邦由诸国组成,由于耕地匮乏,诸国商贸兴盛,常与周边、斯洛利亚西境往来,用烟草利润购买粮食。除去几个月的雨幕期外,诸国联邦境内大多数时候都适合烟草生长,产于高桥地的上等烟草被贵族垄断销往境外,其他地方种植的烟草则在联邦内部消化,或者掺进高桥烟草里走海路卖到远而不识货的国度。靠北的瓦亚诺尔和巴伐诺尔靠河沙淘金发迹,成了商贸联邦举足轻重的主席国,诗人歌手们慕名前往后用“鎏金的银河”赞美那几条淌着金子的河流。

        “嘿!瓦里西!”托尼曼朝邻居呼喊,一个顶着棕色卷毛的汉子应声从门框下探出头来。“要一块吃早饭吗?”托德亚低声咒了句:“嫌粮食吃不完,要他来帮着消化?”不过他心知肚明瓦里西不会来的,弟弟全在跟他客套。

        “你们怎么回事?昨天押给我的房子,今儿就干脆烧啦?”

        托德亚粗犷的声音随烟冲出窗外:“嘿,不知道哪只野猫野狗在我这柴火上撒了尿,我呸!这烟子带味儿你信吗?”

        瓦里西把头缩了回去,也学托德亚那样闻声不见人:“别把屋点着咯!”

        托尼曼和弟弟回屋盛饭,米饭冒着浓郁的香气,未等大哥入座,四岁的小佛肯就捧着饭碗干咽,急的托德亚呼喊:“慢点!慢点!你吃慢点!喝点汤,哦对,你要噎死了那老子回来能放过我?”托尼曼哈哈大笑起来,说:“老子绝不放过你。”

        托德亚生着一只挺拔的鼻子、铁砧似的方额头和方下巴,鼻翼两侧的毛孔里填满了汗垢,如同黑色细小的雀斑。他还有双剃刀似的粗眉,外眉上翘眉心收紧,好似娘胎里就打定主意要一辈子凶恶般,两颗绿色沉静的眼眸才略刹了那股凶气,像是出娘胎前临时又反了悔,不过眉毛是来不及了,眼睛还能选个和蔼的型号。他瞪着嗤笑的托尼曼,眉毛几乎翘到了天灵盖上沿。“你这家伙,早饭也不打算吃了?”

        托尼曼一把抢过碗来,脸上笑意不减,道:“诶,老子不在,这饭我吃定了。”他比托德亚小一岁,但处处都和兄长作对,托德亚要娶村长的残废女儿,他坚决反对,在饭桌上直言那女人双腿残疾一无是处,气的白胡子村长脸色由黄到红再变得和他下巴的胡子一样惨白。托德亚讨厌行事古怪的孤寡汉瓦里西,他却绞尽脑汁想同瓦里西搭讪。哥哥偶尔不知从何处弄来的野味想偷偷给小佛肯尝,托尼曼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告诉他不能吃独食,给小佛肯吃独食也是吃独食。偶尔托德亚会气的涨红脖子,甚至想对着托尼曼那张滚嘟嘟的脸来两下子,可他心里明白弟弟所言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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