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8
        那刀光在他鼻尖处却突然暗淡下来，杀气也消失无踪，匡胤看到面前的敌人脸上五官扭曲，整个人抽搐了一下，倒了下去。然后看见的是刘真手上被鲜血染红的刀，匡胤点了点头，长舒一口气，弯腰拣起敌人的刀，再次往前冲过去。

        敌人还剩下了不到一半，为首之人长啸一声，所有的手下都停止攻势，迅速向他靠拢，匡胤料是想逃，但已方亦损折严重，无力进行反攻，只得唤公孙燕道，“捉住那个头儿。”

        公孙燕正刺中一名后退的敌人，抬起一脚将其踢下屋顶，听到此言，双足一点，人剑合一，如电光般直射过去，敌人此时已聚成一团，一齐扔出暗镖，将她挡了一下，就这么一缓的工夫，他们又消失了。

        这些人进退自有章法，攻防狠辣周密，肯定是长经训练的杀手无疑，只是无法确定是来自于辽和唐哪一方。匡胤检视战场，敌人留下了三十多具尸体，其中有些尸体的嘴角流出黑血，想必是负重伤后难以逃离，服下了预先备好的毒药。匡胤的心中阵阵发凉，什么样的意志和决心能让这些人不惧生死？又是什么人能动用如此庞大而可怕的力量，只为破坏东京和江陵的结盟。

        对尸体的搜检结果仍是老样子，所有的杀手身上都找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匡胤再看看自己这边的人，除了公孙燕以外，其余几乎人人带伤，韩令坤左肩中了一刀，刘真的大腿上挨了两箭，好在都还伤势较轻，可以勉强支撑，但刘真的手下伤亡极重，五十名士兵只剩下十来人。高心剑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除了躲在房内的小七和刘八、朱九斤，另外五个人都挂着彩，高心柔和黑脚老五稍好一点，因为在房顶上还好闪避，所以只是受了点轻伤。但郑二和张六女就不一样了，郑二腹部中了一剑，张六女背上被砍了一刀，经过包扎救治，性命暂时无虞，但已失去了战斗能力。

        匡胤对刘真说道，“派人把韩重赟的人叫过来，另外再让刘守忠去给前后的弟兄们都打个招呼，让大家靠拢些，两里之内不能断了联系。”

        刘真答应一声，正准备叫人，高心剑却叫住了刘真，摆摆手示意不要去。匡胤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高心剑走到他跟前，在耳边轻声说道，“人多口杂，恐怕更容易引起敌人的注意。”

        匡胤心想，难道现在还没有引起注意吗？他觉得不能再依高心剑的，必须要调集人手作好万无一失的防护，于是吩咐刘真快去。

        高心剑见匡胤不听他的，脸刷地拉了下来，摆出架子说道，“这里我的官职最高，我说了算。”

        韩令坤听到他这句话，气不打一处来，叫骂道，“去你妈的高胖子，要发官威滚回你家荆南去。”

        匡胤急忙厉喝道，“你快给我闭嘴。”

        韩令坤这一路上憋得慌，更对匡胤成天在高心剑面前低眉顺眼的做派来气。硬梆梆顶了一句，“我们殿前司的主官姓张，啥时轮到这姓高的吆五喝六了。”

        他犟着颈子恶声恶气，匡胤真想一巴掌打过去，但今时不同往日，当着这么多人，不能再当韩令坤是从前的小屁孩对待了，而且今夜两度恶战，这家伙也出了大力，还负了伤，让他发泄一下也好。因此匡胤忍住怒气，不理会韩令坤，转而对高心剑说，“请统领告知一下，为何不能把在下的人都叫过来？”

        高心剑脸色变了变，过了一阵才开口道，“我们此行是机密，不能让太多人知道行踪。”

        “放你娘的狗屁”，韩令坤简直要爆发了，指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首，“没我这帮兄弟拼死拼活，你还能站在这指手划脚？老子要不是看你也在不要命地杀敌人，真怀疑你就是个内奸。”

        匡胤绝不相信高心剑会是奸细，但这人说话不尽不实，由不得令人起疑，上前一步，沉声道，“统领是否有苦衷，何妨明言，让在下也替你斟酌一二。”

        高心剑看了一眼周围的人，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大家了，密使就在我同行诸人之中，如果大张旗鼓地护送，将坐实密约之事。大周兵强马壮，自不怕外国干预。但我荆南地狭人稀，禁不住哪一方轻轻一击。在下身负护卫重任，只求顺利完成任务，纵是万死亦不敢辞。赵将军，相信你出京之前亦受过嘱咐，不用我再多作解释了吧。”

        他说完之后，转身回房，匡胤知道已陷两难，如果坚持调集人手，那等于将密使来京的事昭告天下。但仅凭现有的几个人，又实难抵挡敌人的下一波进攻。他觉得高心剑的话应是出自忠忱，但还是有些牵强。所有参与护卫的禁军都是乔装，就如同刺客隐藏身份一样，自己这一边同样也不会让人抓到实证，高心剑应该还瞒着什么，他必须问个清楚，否则不但保护不住密使，连自己和韩令坤的性命都可能被搭进去。

        既然高心剑坚持不许多叫从人，也只能先依着他，匡胤此时强烈地思念石守信，若此人在，与公孙燕贴身保护，再厉害的杀手也近不得密使的身。还有个关键问题——高心剑始终不肯吐露谁才是真正的密使，那就无法重点保护，这更增加了任务的难度。

        公孙燕正在为韩令坤疗伤，匡胤偷偷瞟了一眼，应该无甚大碍，他放下了心，独个儿走到那株黄桷树下，思量着怎样套出高心剑肚子里的秘密。冷不防背上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吓出一身冷汗，伸手往腰间拔刀，双臂已被人按住，高心剑那张笑脸又出现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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