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第三十四章
        子燕从上午讲到中午，又从下午讲到晚上，虽然许多细节未讲，叙述也用了一整天，没有一个人打扰他的讲述，只偶尔听见大家的哭泣声，更牵动感情的是翠娥，她的手绢能拧出水来，雪子燕的经历，完全是一个动人的故事，大家都被这故事深深吸引和打动了。

        为了好好听林翠娥的讲述，第二天，老人吩咐药店关门一天，由店小二夫妇到家专门做饭，泡茶。清早，四人吃毕饭，老人叫小二将茶送进亭子里，然后让其离去，不准任何人来此打扰。三人全神贯注听林翠娥的讲述。

        翠娥讲了自己如何女扮男装，又化装成乞丐到边关打探子燕，自己路见不平与孙三公子厮杀，被歹人放毒箭射伤大腿，幸遇一小和尚相救，刚将伤养好，又被一和尚发现自己是女人，便邀约众和尚想加害自己，在被迫之下，杀死四和尚。逃出寺庙，后来又因朝廷选宫女，自己在经过该县城时，被误认为是男人，又被拉郎配成了新郎官！不久前，她在张孝文诗社认识了张员外，由此更增加了自己对父母大人的思念，后来，自己虽深夜进过林府，但却不敢与父母相见，只能挥泪祝别，幸好的是父母将翠环收为义女，总算有一丝慰藉，自己也去过林家外湖，看到旧痕不甚感慨，因怕撞见家人和奴仆，未敢多留，实在可惜，没有看到雪子燕刻在树杆上的诗，自己只在墙上留下一诗．．．．．．

        林翠娥也讲了整整一天，连她自己也有时控制不住哭了，四人之哭有三种：一、老爷爷是有声无泪谓之嚎。二、子燕和飞晏是无声有泪称为泣。三、翠娥是有泪有声叫为哭（老爷爷因为年老而没有多少泪水）。两位侠胆铁骨的男子汉，衣衫也被泪水湿透了。

        最后，翠娥拭去泪水道：“我在家中墙上看到雪公子写的‘意符诗’。诗意不难解出，因它早在江浙一带流传过，只是现不常见了，诗意是‘相思欲寄从何寄，画个圈来替。话在圈儿外，心在圈儿里。单圈儿是我，双圈儿是你。你心中有我，我心中有你。月弯了会圆，月圆了会缺。整个圈儿是团圆，破圈儿是别离。我密密加圈，你须密密知我意，还有那说不尽的相思，把圈儿一路寻到底。”

        翠娥故意不讲她看到飞晏打死周义和盗银一事，以免老爷爷为孙儿担心。

        自从雪子燕来华家后，更给这个家庭带来了欢乐和朝气。老爷爷每天让三个年青人早晨和下午都要到后院亭子前练练武，品品茶，聊聊天。不到一个月，飞晏从翠娥和子燕的剑术上学到不少技巧和实用套路，老爷爷见孙儿武术大有长进也十分高兴。老人年青时也爱习武，现由于八十多岁了，不便陪年青人练武，但他还能看出不少门道来，从这近一个月的练武中，他私下在心中为三个年青人打了分：林翠娥的《天山剑法》和《杨氏秘宗剑》，一经演变，可达炉火纯青之境界。

        雪子燕的《昆仑剑》和《杨氏秘宗剑》，一经演变，真是出神入化，剑法相当绝妙。飞晏论剑尚差甚远，他那一套《天罡八路长拳》倒还不错，他能出奇拳制胜对手。雪子燕的《螳螂拳》和林翠娥的《鸢鹰拳》和《杨氏秘宗拳》，也稍逊《天罡八路长拳》一筹，只论拳术，飞晏居首，翠娥其次，子燕居三﹔论刀剑，翠娥居首，子燕其次，飞晏最后﹔论弓箭，子燕居首，翠娥其次，飞晏居三。综合各种武术，老爷爷心中给林翠娥打了一个十分，雪子燕为九分，飞晏不足五分。或许只有四分。当然，老爷爷暗自给三人的打分没有告诉三人，他自己认为这是他公正的打分，用不着别人来评判。

        这天，老爷爷正在书房整理他写的药书，子燕和翠娥一同进来道：“爷爷，我们已在此住有月余，享受到了一家人团聚的温暖和幸福。昨日大院墙上又贴了告示，显然潘军已开始入侵我境，潘国限越国在一个月内交出雪子燕，否则，潘国将倾全军直捣越国京都。时下，边关军民人心惶惶，皇上亲下谕旨，要各地官府尽快捉拿雪子燕及夫人押京，以解国难之危。我二人已商定，明日双双进京，由皇上处治。现我二人向爷爷辞行，我二人不必整日东躲西藏，既然我夫妻已团聚了，就应该自动进京负罪……”

        未等爷爷开口，飞晏也来到书房，他双膝下跪道：“爷爷，雪大哥和林姐不愧为大丈夫，我愿随他们一同进京，力荐我们三人同赴沙场，将功赎罪，我虽武艺不高，但多一人也多一个帮手，我识药会医，也许对雪大哥和林姐有用。”

        子燕和翠娥深受感动，子燕忙扶起飞晏：“华弟大可比必为我二人担心，家中爷爷年迈，实需华弟照料。潘国之怒，皇上之急，均系我雪子燕一人所致，华弟去了也无济于事，你留在家就好好孝敬爷爷吧。”

        老人略显激动，又似命令道：“国难当头，人人有责。老夫也愿效犬马之力，无奈我年事已高，别人也不会要我去效力，反认为我是累赘。我孙儿虽不如你二人，但多一个帮手就多了一份力量，我孙儿说得好，他识药会医，也许对你们有用处，就让他与你二人同去吧，愿你们同去同回。我虽八十五岁，但身板却硬朗，你们不必为我担心，何况，我药铺还有伙计，我稍有不适，他们自会来照料我的。明日准备一天，后天你三人同赴京都，你们要显出英雄本色来，不必乔装，孙儿备点急救丹丸良药。”

        第二天，老爷爷陪同三个年青人在马市挑选了三匹马，子燕选的是一匹蒙古崇马，全身枣红，无一根杂毛。翠娥选的是一匹白马，毛白如雪。飞晏选的是一匹青鬃马，它很通人性，这三匹都是蒙古的上等好马。

        中午和晚上，老爷爷的亲朋好友，和华飞晏的至交好友都参加了告别宴席，连药铺的伙计都来参加了，虽然只坐了五桌，但这些人对华家却是忠诚的朋友，飞晏拜托大家，他走后，请他们多关照爷爷。老爷爷在孙儿的一再劝说下，答应了让两个药铺伙计（一对中年夫妇）住进华家来照顾自己。

        第三天吃过早饭，爷爷和亲戚朋友都来送行，雪子燕今日一身装着是：头戴一顶青纱宽檐遮阳帽，上身是一件淡蓝色长衫，束腰箭袖，左腰挂着箭壶，肩背挎着一张精巧小弓，下装是一条酱色灯笼裤，裤管扎入软靴内。两道剑眉，一双凤眼，随时闪跃出彗星的光芒，高鼻梁，方正口，气宇轩昂，极其英俊，若将他换上女装，也称得上美佳人，若给他器械，他又是一个技高的英雄，他俊秀中隐隐露出一种使人难犯的英气。女人见到他总失魂落魄，心中免不了一阵骚动，谁也不愿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林翠娥头上束着紫色帕，将她那乌黑的长发盘系在头上，两髻挽成‘两板头’，乌云高堆，鬓发飘逸，她上穿雪青色绸缎长裙，从裙下露出一条淡绿色裙裤，足登一双软底青色绣鞋，三寸金莲十分乖巧。两道弯弯清眉，一双盈盈秀眼，再衬着鬓边万缕青丝，更显娇媚，她那张樱桃小口，唇红齿白，牙似洁玉，鼻若精雕，她那脸蛋，好似刚剥去外壳的鸡蛋，又沾了一点淡红，真是白里透红，光彩照人，只要看她一眼，十个男儿十个醉。只要她一出现，尤如一股清新之风，带着玫瑰的芳香迎面扑来，让人感到销魂的沁心舒服，久久不能忘却。她的坐骑是一匹洁白如玉的马，更增添了她的人气。她左腰佩有弓箭，背上斜插一鞘二剑。她虽然无珠玉装饰，但仍光彩照人，谁也不知道她竟是一个身怀绝技的高人。

        华飞晏身高八尺，面如冠玉，他头戴一顶紫色双叶秀才帽，身着一件雪青色长衫，腰系一根酱色宽带，腰间挂一口宝刀，手握一根长棍，足登一双皂青色软靴。他那两道细长的剑眉下，闪跃着一双星朗般明亮的大眼，一张四方口上的鼻子，好似艺人的精雕，使人看后欣慕不已。他虽然是一个男子汉，没有涂脂抹粉，但他细白如玉的脸上，总有一抹红晕，腮边常挂一对酒窝，时时面带笑容，他神情飘逸，英姿潇洒。他那长相，足以迷倒不少姑娘，平时他走在街上，总免不了引起一些姑娘的偷窥，就连老妪也不愿放弃多看他几眼，今日他骑的是一匹高大蒙古青鬃马，更显出他的一派气昂来。

        送行的人不知是什么时候越来越多了，这本应是亲人的送行，现却变成了多数不相识的人，与其说是来送行，倒不如说是来看热闹。雪子燕、华飞晏、林翠娥三人的英姿，使不少人簇拥街旁，随马而行，足有五里有余。男人们目不转睛，死死盯住林翠娥不放。女人们想多看两眼雪子燕和华飞晏，她们这一辈子从未见过如此英俊的美男子，但她们又想一睹林翠娥的芳容，一双眼睛根本不够用，因此一二再，再二三跟在三人周围想要看过够，直到三人消失在茫茫的天际众人也不愿离去……

        老爷爷深知，他们三人这一去定是凶多吉少、生死难卜，不免为三人的前程而牵肠挂肚。

        生杀予夺攸死关，尽忠为国哪肯还。

        两军激战伤亡重，身险囹圄轸念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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