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第十七章
        又到初夏，这个季节正是风和日丽精神爽的时光，林翠娥背着包袱走了两个时辰，她感到有点渴和累了，正好前面是一座大山，山上是一望无际的树林，她曾经进入林中两次，由于这深山老林无人，她曾在林中之湖饮过水，休息过，那里是她较为熟悉的好去处，显然离大路不太远，由于树高林密，越是往里走越是感到林深寂静，四处茂密不见阳光，使人感到阴森恐怖。今日到此，时间尚早，林翠娥决定再往林中去休息一会，也可梳洗一番。

        她爬上山后，很快就进入树林中，渐渐地，阳光被茂盛的枝叶拒之不入，好似黑夜来临。翠娥左手握着一支箭，右手紧捏短剑，随时准备应对突然发生的事，她曾经向人打听到，这座老林的豺狼、野猪、狐狸、梅花鹿、猎豹、以及野鸡、野兔却不少，狮、虎、象倒还没有发现过，竟管如此，曾有人进入林中却没有出来。还有人将这座森林说得十分可怕。甚至说林中有鬼怪，人进得去，而没人出得来。所以，人们都不敢来林中探险，哪怕邀约一群人，谁也不敢进入林中，林翠娥曾进入林中二次，所遇到的狼、鹿、野猪、猎豹和野狗，它们反怕人而逃走，翠娥不太相信鬼怪，不过，她还是处处警惕着，约摸过了一个时辰，她终于慢慢见到了阳光，那些奇形怪状的参天大树，那些盘根结错的异树杂藤盘在一块，分不清谁是树、谁是藤。欢乐的群鸟各舒其嗓，唱过不停，也许它们是在欢迎林翠娥，也可能它们在撵这位陌生人？在这安详的世界里又来了一位新客人，它们自然吵闹不休。

        野兔安静地趴在地上吃草，小鸟在茸茸的草地上啄食草籽，林翠娥走近它们也不跑，森林中央是一望宽阔的大湖，湖岸绿茵铺地，群花争奇斗艳，远处那如波涛起伏的草地长满了各种野花和水草，六角形的牵牛花就像一个大酒杯，杯里还挂着露水，仿佛是斟着的美酒；喇叭花如同欢迎的乐队，似乎正要演奏“迎宾曲”；就连狗尾草根根直竖，随风摇摆，也犹似一群摇着尾巴的小狗一般……灿烂绚丽的色彩令人心旷神怡，眼前的一切恍惚都变成了一场盛大的欢迎会，鸟儿、蝴蝶、蜻蜓、蚱蜢、青蛙……都是赶来凑这热闹。

        静静的湖水似如一罈诱人的陈酿，使人真想喝个痛快。时而风平浪静，湖面宛如一面在翡翠帷幕中的宝镜，亮亮的，蓝湛湛的，时而风起，湖面波涛滚滚，尤如千军万马在沙场奔驰，湖水随着风而变化，有时轻纱笼罩，阳光洒在湖中，江如胭脂，时而碧玉盘的绿与胭脂般的红交融在一起，使人产生幻觉，高空中的白云与湖边的树、湖边的花草融为天影晶莹一体，于是，湖水中出现了奇妙的“水中天。”

        林翠娥打开包袱，从中取出几块干饼，然后慢慢吃起来。吃毕，她到湖边用双手捧起洁净的水来喝，饥饿已没有了，心情也好多了，于是，她从包里拿出一小块胰子，到湖边将头冠卸去，慢慢用湖水洗起头来，洗毕，她用一块干布将头发擦了擦，又回到原处，她伸了一个懒腰，然后躺在厚绒绒的绿茵草地上，她想休息一会，也好将头发晾干。

        太阳渐渐西斜，翠娥坐起身来，她用小镜子对着自己梳起头来，那飘逸的秀发很快被她打成结盘在头上，然后将帽子一戴。她又取出小奁化起妆来，将似桃花的脸变成了一个粗糙的男人脸，一切完毕，她拿出一个小匜〔匜﹕读怡．古时用来洗手的噐具〕，舀了一匜水喝，一切完毕后，她站起身来，准备走出森林。突然，从树林里传来一阵笑声：

        “哈哈哈，果然是小姐……”

        “你是谁？从何处跟踪至此？你要干什么？”林翠娥已拔剑在手，急向林中方向望去，只见一白发苍苍老翁正从树林里走过来，他胡须银白，尤如一仙翁突然降临。

        老人：“林小姐不认识我了，我也差一点认不出小姐来了。”

        “不要靠近我，我们根本不认识，你再不止步，我手中之刀是不认人的。”林翠娥把手中的刀捏得紧紧的。

        老人：“没错，你是林小姐，我已暗暗观察你多时了，我就是几年前在贵府给小姐治过病的老头，后来我又给雪子燕治过病，我就是华启超！”

        老翁那慈祥，而又讳莫如深，但又露出亲切惊喜的样子，林翠娥终于想起来了，这位老人曾经救过自己的命，又是他才促成了自己与雪子燕的结合！林翠娥激动得热泪盈眶，几年来，她第一次遇到了“亲人”，她丢下手中短剑，飞快跑上前，一头扑进老人的怀中，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这是她一生中第一次这样开怀大哭。她想把这几年的痛苦和压抑长久的悲哀，从痛哭中发泄出来。她的恸哭使得湖水兴波，青山变色，使树枝沙沙作响，使老人也跟着泣不成声，六神无主。好半天，林翠娥才从筋疲力尽中止住哭声。

        老人先开口：“林小姐，这一身男装，老汉我全认你不出了，只让我感到奇怪的是，这一望无际的森林，极难有人进来，我是一个采集百川草药的老人倒来过几次，经历过生死之险，我已有数年不敢再入此林中了。今日，我无意间，发现有人独自进林，我出于好奇，才远远跟在后面，虽然你一身老秀才样，但我认为你绝非寻常人，也非歹人，因此我也没怕什么。你在湖边洗头，我发现你是一个女子，这更使我好奇了，一个女子竟敢独自一人进入这个无人迹的森林，可见胆量非同寻常，必有隐由。后来，我猛然想起，四年前我八十岁时，我积德行善，远游施医，来到拱桥镇，巧逢小姐病危，经我医治……虽已过去四年余，我老汉却记忆犹新，林小姐当时绝色姝容，我历历在目。经刚才我再三观察确认后，才敢上前认小姐。幸亏小姐谨慎，没做出什么差错之事，否则，老汉我长时间的偷窥，有失体妥。尽管如此，老汉我仍欠妥，还望林小姐原谅，小姐为何女扮男装，远离家乡，来此何干？”

        翠娥：“老爷爷，小女一言难尽，此处不是闲谈之地。你老人家要去何处？现时候已不早了，乘太阳未下山之前，我们要尽快走出这林子，否则，夜幕来了，群兽出洞……”

        老人点头道：“好吧，我家离这不算太远，只要抓紧时间，在黑之前，会赶到我家，今晩伱就住我家，那时我们再慢慢谈吧。”

        二人只用了一个时辰便走出了森林，太阳还未下山，他们又加快脚步，终于在掌灯时刻来到一座院门。老人敲了敲大门，不一会，一个年青人提着灯笼来开了门，老人笑嘻嘻介绍：“这是我的孙儿华飞晏。孙儿，快来见过林小姐。”

        那年青人睁大眼睛，莫明奇妙看了看林翠娥，又看了一眼爷爷，他不明白爷爷为什么将这位秀才说成了‘林小姐’，他稍愣了一下，便含糊不清道：“小弟有礼见过公子……”

        老汉大笑起来，林翠娥与华飞晏不知老人笑意，相互对视了一下，翠娥面带羞色，用沙哑低沉的声音道：“请小弟见谅愚兄这般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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