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第十五章
        第二天，周义吃过早饭又出去鬼混了，已有一段时间茶楼不能正常营业了，因周义常早出晚归不在茶馆，春莲不愿父亲知道周义近日与人常赌，怕父亲知道后伤心，会与周义吵闹，所以将周义出去鬼混之事都隐瞒了，自己一人开茶馆，实在忙不过来，因此茶楼也时常关门。郑大伯有时来茶楼见门未开，便问女儿，春莲总说周义办事去了，老人就留在茶楼与女儿把门开了，总之，茶馆生意不能正常，流动银钱也没有了，生意日渐惨淡。今日周义又走了，郑大伯与女儿一商量，决定让春莲收拾一些随身穿的衣服，投奔乡下亲戚家，等过段时间事情平息了再回来。春莲担心自己走后，周义会不依，因此会与父亲闹起来，她让父亲与自己一同去乡下亲戚家，可是老人执意不走，他认为，周义不会把自己怎么样，自己也抵不了债，对周义是没有用处的，再说，他留在茶楼，也可以知道事情的结果怎样处置，也好知道女儿何时可以返回，郑春莲只好一人投奔乡下亲戚家去了。

        昨日一夜周义未归，今日上午才回来，当他没有见到春莲，便问岳父春莲呢？郑老伯推说不知，周义四下寻找不见春莲，心就慌了，他逼岳父马上将春莲找回来，否则，老人必须离开茶楼，他要用茶楼去抵债，如果老人找不回春莲，老人就休想回到茶楼来。因此，郑大伯一气之下，才跳桥自尽。

        林翠娥与围观的人们听完全过程，无不义愤填膺。救起郑大伯的那年轻汉子，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给郑大伯道：“老伯，你息息气吧，收下这锭银子，先找一客栈住下。你是农夫怜蛇，反被蛇咬，不过，这条毒蛇早晚是要遭报应的，你的好心也必有好报。你女儿不在茶楼，明日别人要来茶楼抬人，到时他们自然找周义理论，你回茶楼反到不好，这两天住客栈也省些心了。我身上也只随身带有这锭银子，你可以度过几天，明日正午，你到这桥头来，我再给你一些银两，你和女儿用这些银子过自己的日子吧。周义那边的事你们就别去管了。老伯既然是本县人，对这里自然是熟悉的，我就不用陪你去找客栈了，你快去买点衣物去客栈换，我也要去换湿衣……”那年轻人说完扬长而去。

        林翠娥与众人用惊奇的眼光打量那年轻人：他穿着平常，他跳下水时，除外套长袍脱去，其它来不及脱，在水中抢救郑老伯时，帽子已被水冲走，他的头发散披着，全身湿湿的，他显然顾及不到自己的形象，只一心救人，他虽然一直低着头在询问郑大伯，林翠娥没能看清对方的脸，但从轮廓上还能看出一二，该年轻人很英俊，他并不是郑大伯的亲人，他们是素不相识，他的义举使人敬佩。不过，从他的着装看出，他并非富人，刚才给郑大伯一锭银子已属不易，可他刚才竟口出狂言，叫那大伯明日正午到桥头来，他还要给老人一些银两，显然这与他的穿着不符，也许那年轻人做了好事，见围观人多，故口出狂言，只是猎取大家对他的赞叹而已，真要叫他拿二、三十两银子，他未必能拿得岀来。

        人们都散去了，林翠娥一人毫无目标地在镇子里闲走，该镇比较大，街道也宽阔，各种店铺密集，处处显示出古镇的风味。申时〔註﹕申时﹕现指下午三至五点钟〕，林翠娥无意之中来到一座茶楼下，她抬头一看，一块大匾上写着《周义茗茶》，出于好奇，林翠娥登上了茶楼，找了一角坐下，并要了一碗茶。她一面慢慢品茶，一边打量起周义来：他头戴一顶紫色秀才帽，身穿一件蓝布长衫，外套一件青缎马褂，脚上是一双青布薄底鞋，看上去三十来岁，其貌平平，他的这付模样，与今天在桥下听到的周义，简直是判若两人，如果不是众人所言，谁会相信一个文弱的他会赌博成性，谁会相信他竟将“茶楼西施”的妻子转让他人？林翠娥正想到此，忽然听见有人在吆喝：

        “小二，快给我送来一碗上等好茶，我喝了好赶路。”周义答应了一声，很快就给那人送上了一碗茶。那人接过茶碗，闻了一下道：“这是什么好茶，我怎么闻不出香来？”

        周义：“客官，你也许是外地人吧？我周义茶楼的茶，在本地不敢说数第一，至少也不能排在三名之后。”

        喝茶人：“你这茶怎么烫人？我明明告诉你我有急事要赶路，你竟敢欺负我是一个外地人，拿如此滚烫的茶水来对付我！你居心何在？！”

        周义：“客官，开水不烫怎么能泡茶呢？你要有急事就不该来坐茶楼……”

        喝茶人：“混账，你竟敢叫我不来茶楼喝茶，除非你茶楼不开，人们自然就不会来茶楼喝茶了！众所皆知，茶楼开业，就是要招四方客人，你竟将我拒之门外！”

        林翠娥觉得这喝茶人好生不讲理，不是滾烫开水，又如何泡茶呢。因他背对自己，翠娥没法看到他的相貌，这时，周义迎上那喝茶人道：“客官，你有事尽管走好了，今日的茶钱就不必付了，就算我周义孝敬你好了……”

        不等周义将话说完，那喝茶人突然站起身来，一脚将板凳踢倒，大怒道：“你小子竟敢撵我走？你还辱我付不起茶钱！我来此喝茶，你本应感谢我，你敢当众污辱你的顾客，你这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小人，今日本爷要好好教训教训你，让你长长见识，今后才知道如何做人！”说时迟，那时快，喝茶人连杯带茶一下向周义头上砸去，当即，周义头上就划破一条口，鲜血伴着茶水从头上往下流。几个喝茶的人一见，纷纷丢下茶碗往楼下跑去。

        周义也横了，他抄起一根长板凳冲过来：“哪里来的野小子，竟敢到我茶楼来撒野，我周义也有一群无赖，在他们还未到达之前，我现在就与你同归于尽了。”

        不待周义将板凳砸下去，那喝茶人飞起一脚将板凳踢飞，又一扫腿将周义扫翻在地，紧接着又一纵步，跳骑在周义身上，举拳就是几次猛击。

        林翠娥虽然没有回头，但她听得出，那喝茶人的拳头不轻，她实在忍不下去了，便起身道：“客官，得饶人处且饶人，不可将事做绝，要喝茶，自然就要有闲心……”这时，林翠娥见那人回过头来，虽然这只是一刹那，但翠娥已认出，他就是今日在桥下救起郑大伯的那位年青汉子，于是，翠娥不再往下说了，她知道了那人是故意来挑事的。那人并不理会林翠娥，又照周义胸前挥了两拳，然后站起身来，他见周义一动不动躺在地上，他弯下身子，用手摸了摸周义的鼻子，然后若无其事扬长而去。

        那人走后，林翠娥见茶楼一个人也没有了，她也用手摸了一下周义的鼻子，周义已气绝身亡。翠娥知道大事不好，急忙下楼离去。当时已近酉时〔註﹕酉时﹕現指下午五至七点钟〕，由于人们都同情郑大伯和郑春莲的遭遇，又加上周义近段时间与本镇恶霸刘举勾结在一起，人们恨透了刘举，也连同周义一块恨之入骨，因此，周义被人打死，无人去报案。

        林翠娥四处转转，她来到一处高楼，一道围墙将镇子小街分开来，围墙内建筑十分豪华，显然里面住着本镇的要员，大门口挂着四个大灯笼，其中有两个是四角形的走马灯，有两个家丁站在门内。翠娥转了一圈后又往回走，这时天已逐渐黑了下来，刚才那四个灯笼已点上了蜡烛，林翠娥从旁人口中打听到，这豪华阁楼主人姓刘，是本镇镇长，也是本镇首富，家中大女已出嫁，小儿叫刘举，今年三十岁，虽已成婚，但常在外吃喝赌嫖，他早对茶楼西施郑春莲垂涎三尺，由于郑老伯和郑春莲为人正直，不图钱财，刘举始终无法靠近郑家。一年前，他得知郑春莲与周义成了夫妻，心中总觉得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太不值了，刘举心中总有一种苦涩之感。后得知春莲与周义婚后半年多未孕，心中又打起了主意，他伙同几个狐朋狗友，想方设法接近周义，约他喝酒，给他沾点便宜，怂恿周义说，郑大伯知道女儿不能怀孕才招周义当上门女婿，周家不仅断子绝孙，更主要是让周义侍侯老人一辈子。致使周义与春莲夫妻产生矛盾，后来，又引诱周义沾上了赌瘾，最后使周义欠下他二百两银子，逼使周义签字以郑春莲来抵债，明眼人都知道，签约上是当周义有了二百两银子时，周义随时用二百两银子就可以换回郑春莲，实际上周义就是拿上两个二百两银子，也休想从刘举手中将郑春莲换回的，刘镇长本身就是一个好色之人，儿子比其父更有过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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