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十八章
        这时，赛场内外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激烈掌声，老爷不知掌声何意，一时又挑不出什么毛病，他只好将佩玉交给了雪子燕。掌声更加激烈了。子燕双手接过佩玉，恭行一大礼，然后回身来到射场，他站在三百步之外，弯弓搭箭：“嗖、嗖、嗖”连发三箭，真可谓开弓如秋月行天，箭法似流星扫地，三箭全中靶心，射场所有观众，曝发出一阵喝采和掌声，连在场的肖万权也自叹不如，林戕笃也看到了这精彩的一幕。

        然后，林翠环伴随小姐缓缓而来，今天，林小姐也一身武装：她头上束着青绸丝帕，上身是一件紫色绣花紧身衫，外面披着一件黑色披风，下面是一条紧身翠绿裤，脚上是一双软底长靴，腰间系着一根丝绿宽带，腰带上悬挂弓和箭壶。她身段窈窕，举致如凌凤仙子，面若桃花，眼似秋水，唇如樱桃。她的到来，立即给整个赛场增添了无限生机和光彩。她站在距靶二百步线上，弯弓搭箭“嗖、嗖、嗖”就是三箭，箭无虚发，全中红心。赛场上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无不为之喝彩欢呼，虽然她没有站到三百步之外雪公子之距，但大家给她的掌声远远超过雪子燕所获的掌声，连肖万权和雪子燕也被她的箭术惊住了，特别是子燕，他只知翠娥文才不错，完全没有想到她的箭术竟如此了得!

        这时，林小姐来到赛场中央，抬头一箭，只见悬挂在高竿上的红绿交织的大绣球‘嗖’的一声被射下来，翠环一个纵步跃上前，双手接住绣球，然后交给小姐，小姐接过绣球走到子燕面前交给了雪子燕，子燕双手接过绣球，深深一躬。林小姐与翠环转身离去，她好似一片祥云，又好似一只彩凤，轻轻飘飘地飞走了，人们不约而同发出一遍‘噢喝’之声。

        林戕笃怒气未消回到书房，他吩咐大管家把夫人叫来，然后道：“我决不会把女儿嫁给一个穷光蛋。”夫人不知老爷为何这样生气，更不知老爷为什么说出这种话来，当她听毕老爷讲述实情后，她也不知所措。老爷见夫人这等模样，于是又说：“人说千金小姐值千金，我女儿身价超过万金，他雪子燕一贫如洗，竟说出‘父亲肩挑日月，母亲手握乾坤’，要不是大管家提醒我，我真差一点被他蒙混过关！这小子也真有两下，他从小父母双亡，没请先生教过书，可他竟能解答出四道题，而且字也写得不错，还能说出父母肩挑日月，手握乾坤之句，我量他一个打柴为生，他的家产连同命还值不了十两金子，穷人图温饱，富人重名声。我堂堂一个林姓大户家，竟将女儿嫁给一个连自己都养不活的穷小子，这岂不被人笑话，我做官二十多年，在朝廷还有一定威望，今天竟被这小子戏弄了。我们的女儿从小娇生惯养，她是受不了这种苦的。”

        夫人也觉得老爷说得在理，因此，二人决定找女儿好好谈谈，让她打消那执迷不悟的想法。夫妇二人感到奇怪的是，这穷小子怎么两次都有请柬呢？显然是女儿背着父母，将请柬送与他的！女儿这种做法是没有把父母放在眼里，她简直就是不忠不孝！老爷想到这里，不由怒从胆边起，气从胸中来。他拉着夫人走出书房，急匆匆来到女儿的闺房。

        翠娥正在高兴地收拾闺房，见父母二人来了，连忙起身相迎。而林戕笃难以压制胸中的气，大声责问女儿：“世上有那么多、那么好的公子，你都不选，偏偏将绣球给这么一个二老双亡，一贫如洗的穷酸小子。去年我们好不容易才将他推走，而今天，你又偏偏选中他，你叫我和**脸面放往何处？当初，我辞官远离京都，选在拱桥一小镇，这都是为你一人幸福而为，万想不到你长大成人了，却不顾父母的感受，也不为你自己设身处地想想，草率地选择一个无所作为之人，你太使父亲寒心了，我断然不答应这门亲事！”

        翠娥有点生气了：“男各有志，女各有心，各有所爱。如有人能与我心心相印，相敬如宾，哪怕他出生低微，一贫如洗，女儿也愿与他相守终生。不然，他就是家有金山银山，哪怕他就是皇亲国戚，我也不会以身相许！”

        父亲没有想到女儿竟敢当面驳斥自己，便气愤道：“我把你养大成才，处处呵护你，你要什么，我都满足你，从无半点犹豫，除了天上的星星我不能摘下来给你外，你说，我哪一件事、哪样东西没依着你？你也熟读过忠孝礼仪节。今天，你长大成人，翅膀硬了，可以不认爹娘了，你心中还有我们没有？！”

        翠娥抗争道：“我知道你们疼我、爱我、宠我。可是，今天是女儿的终身大事，岂能凭父母一时荒唐所为，而决定我了终身！女儿若答应父母之决定，岂不害了我一生之幸福，正如爹当初辞官离京，还不是为了女儿的幸福！门当户对、身居要职、还有那些皇亲国戚、贵胄王孙，哪一个不是富贵思**？！哪怕家中已有三妻四妾，还要在外寻花问柳，一个含苞待放的佳丽，他们可以把你捧在怀里，也可以金屋藏娇。几年后，人老珠黄，他们就把你放在一边，甚至连丫环侍女也不如，这又有何幸福可言？雪公子人品好，父亲也测试过二次，他都十分出色，他虽不是贵族，也无一官半职，他却有一双勤劳的手，有一颗善良的心，这就是使女儿我满意了。再说，我家不缺吃少穿，他入赘上门，多他一个人一点妨碍都没有。”

        林戕笃万万没想到，女儿今天竟说出这等越礼不孝之语，于是，正色怒冠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古之恒理，历代礼法，你岂敢不遵！”

        翠娥也横了：“父亲之意，与女儿之心相差甚远，恕女儿实难从命。”

        老爷大怒：“你若不孝，执迷不悟，决定与那穷小子厮守，我这老脸丢不起！除非你从此离开林家，从今以后，不得踏进林家大门半步，从此，我父女恩断情绝！两条道路就在眼前，何去何从，由你自决！”说完，他将袍袖一甩，拉着夫人大步而去。

        翠娥的心碎了，她也万万没有想到，疼爱自己的父亲竟如此冷酷无情，她泪如雨注，但没哭出声来。后来，她叫翠环去大厅将雪公子找来。

        子燕正在大厅高兴，人们纷纷举杯向他祝贺，这时翠环匆匆来到他身边，告诉子燕小姐叫他马上去。子燕不知所措，但是，他见翠环满含眼泪，便知道大事不妙，他不便多问，于是跟着翠环来到小姐闺房。翠娥见子燕来到跟前，她将眼泪一擦道：“我已把东西收拾好，雪公子，有劳你把我床头妆奁和箱子抱走，我随你去你家……”

        子燕惊讶地看着小姐，只见翠环点点头，他明白了﹕小姐已被父母赶出了家！他只好抱着箱子和妆奁往外走。这时，翠环哇的一声哭出声来，并一头扑在小姐怀里：“小姐，让我陪你去吧，我要一辈子伺候你……”

        翠娥饱含眼泪道：“翠环，我不能带你走，老爷和夫人需要你，我走后，你要好好伺候老爷和夫人，你自己也要多加保重……”翠娥声音哑住了，她也实在舍不得与翠环分开，小姐和丫环在一块相处六年了，她进林府时才十岁，如今已是一个婷婷玉立的大姑娘了，她对小姐无微不至，行影相随，知道小姐的生活习性，很多事不需小姐吩咐，她就知道该怎么做。今日一别，也许是终生难得相见了，二人怎么不感到心如刀绞呢？二人也同时知道，老爷正怒火冲天，他决不会让丫环跟小姐走的，老爷本意就是不让女儿跟雪子燕走。

        翠环只得忍痛告别：“小姐，我不在你身边，今后你要自己照顾自己了，等老爷和夫人气消了，你就回来吧。雪公子，我家小姐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今后你要多将就她，体谅她，她一人在外，她定会感到孤独不便……”翠环声音也哑了。

        子燕点点头，他与小姐成缘，全靠翠环的帮助，他从内心十分感激她，只是眼下他一句话也讲不出来，喉咙里好像堵着了什么东西，如果硬要讲，那只能是哭声。他暗暗感谢翠环，决心今后就是做牛做马，也要对小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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