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五章
        林戕笃在五十四岁那年，皇上派他去两广督办。一天他在潮州大街上，看见一年轻女子在场上吆喝，林大人命人前去打听发生了什么事。差人打探后回来报：那年轻女子带着一个小女孩，据那女子讲，自己的兄嫂不幸双亡，现家中留下一个十岁女孩，自己家中子女又多，无力来抚养自己的亲侄女，她不愿让侄女跟自己受罪，因此，希望有一个好心的人能将侄女收养去，并说自己的侄女因父母去世，很是知事，决不会给任何人带来麻烦，她表示代为死去的哥哥嫂嫂和十岁的侄女，感谢收养人的大恩大德。林大人命随从将小姑娘叫到轿前：小姑娘穿着一身破旧蓝布衣裙，她那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用恳求的目光看着林大人。看得出，小姑娘聪明、乖巧，如果给她换上一身合适的衣服，她一定更可爱。

        林大人唤来那年轻女子问：“你侄女多大了，叫什么名字，你要卖多少钱？”

        那年轻女子用诧异的目光看了看林戕笃道：“大人，小女孩今年十岁，姓江，单名一个翠。我不是来卖她，我只希望给她找一户好人家，将来不愁吃穿，让她父母在天之灵也放心，我也不愧对兄嫂。”

        林大人见那年轻女子说话真切、诚实。小女孩又如此伶俐、可怜。心想，今天她们遇到本老爷，也算是她们的大幸，如果遇到歹人，把小女孩收养去，只需六、七年，小女孩长大一定俊俏，那时出手身价定会不薄。由此也看出，那女子真心想为自己的侄女找一户好人家，不然，只要苦熬五、六年，江翠一定会为姑姑挣大钱。

        林大人命人给那年轻女子一百两银子，同意收养江翠，而那女子说啥也不收钱，她一再表示自己不是在卖侄女，她只希望新主人好好善待她的侄女就心满意足了。林大人只好说，他这一百两银子不是买女孩，而是让她用这一百两银子去好好抚养自己家中的几个孩子，并表示自己一定不会虐待江翠。

        那女子见林大人如此谦和、出手大方，于是接过银子，千恩万谢，说林大人是活着的**，将来一定有好报，江翠找到了好人家。

        林戕笃将小女孩带进林府，给她改姓换名为林翠环，让她专门伺候小姐一人。那时，她十岁，小姐十三岁。小姐自从有了翠环后也特别开心，对另外两名丫环也冷落了。翠环虽然才十岁，但她机灵、聪明、能干、知事，很讨小姐喜欢。

        夏天，小姐在读书时，翠环会不停给小姐打扇、擦脸、泡茶。小姐要写字时，她马上递来笔、纸，一边磨墨。老师给小姐授课时，她总站在一旁静静的听，事后，她有不懂之处，总虚心向小姐请教，小姐见她聪明好学，也乐意教她。小姐要绣花时，不待吩咐，她会将早已准备好的框绷、丝线、绣针等之物交到小姐手上。

        小姐也常在花园练剑习武，翠环马上递来刀、棍、弓、弹，还时时做陪练。翠环为了当好陪练，经常被小姐打得鼻青脸肿，一身灰土。有时还被棍棒、刀剑伤着，鲜血直流，但她从不叫痛叫苦，一直坚持将陪练进行完毕。才去清洗、包伤。这样的危险陪练，翠环从无怨言，她常鼓励小姐再狠一点，叫小姐不用怕。因此，小姐特别喜欢她，在练武时也特别小心，尽力不伤着她。日久天长，翠环也练成了一身好功夫。小姐感到一天也离不开翠环了，老爷、夫人也特别喜欢她。翠环从小姐身边也学到不少知识。

        夏天，小姐有时要到湖中游泳，翠环就吩咐大管家林杰，不准男丁们到“禁区”半步，翠环虽不是主人，但她的话就是小姐的话，谁敢不听！小姐要耍起脾气来，连老爷和夫人都要来哄。谁敢使小姐生气，那简直是吃了豹子胆！

        小姐常派翠环独自一人上街给买东西，大管家都要派两三个家丁和两个丫环护卫。翠环在十三、四岁时，已婷婷玉立。小姐不想穿的东西都给她，只要她一上街，整条街立即增添了光彩。她身段好，人俊俏，尤如娇龙彩凤，她在街上行走，好似一只金凤凰漫步在街上，引来无数双贪婪的眼睛，谁也不愿意放弃多看她一眼的好机会。当她买完东西离开时，人们仿佛失掉了什么东西一样，只留下一种难过的心情。她的美貌也常常使店铺老板忘了收补钱，只傻呆呆望着翠环发愣。保护翠环的两三名家丁也有严格的要求，只准与翠环保持两三丈远距离，不得主动与翠环讲话，更不能与街上人搭话。人们能从护卫家丁脸上看出，他们很自豪、得意。因为，给一个仙女当护花使者，当然是一生中的荣幸，是人们欣幕的美差。

        人们都传说林小姐美胜天仙，今日一见，果不虚传。然而，他们哪里知道，眼前的这位美女并非林小姐，她只不过是林小姐身边的一个贴身丫环！翠环消失在街头，人们好像还感到飘飘瑞霭，尙有余香。

        林翠娥聪明好学，无论是她在写字或看书时，她总是为求一字之稳，耐得半宵之寒，决不会因为深更夜静，嫌麻烦而放弃一个生字。她把父亲当成活字典，不懂就向父亲请教，父亲也很乐意而耐心告诉女儿自己的见解。

        一次，翠娥在读书时，在书中看到“豸”和“咫”二字，便去问父亲：“爹爹，这个‘豸’字我不认识，这个“咫”字我虽然认得，它的含意我倒有一点模糊，爹能详告女儿吗？”

        林戕笃看了二字后，笑道：“这个‘豸’读‘志’，它是一种有脚的虫子。我们的老祖宗用‘豸’对虫子的通称，一般也少用此字。这个“咫”字，读‘旨’，周朝八寸为一尺，‘近在咫尺’，形容距离非常近。”

        翠娥听毕父亲解释后，她带有撒娇似地埋怨：“咫尺，才八寸，就说近在一步多好，何必去绕什么圈子呢？这些造字先生吃饱了无事，竟编造出这么多既难认、又难记的字来，为何不去造一些简而易记的字来呢？”

        父亲乜了女儿一眼道：“造字先生也不易啊，成千上万的字，各含意不同，笔画也不同，造出的字还要有一个讲究，有的字象形，有的字象意。远古的字更是五花八门，从甲骨文、金鼎文、篆文，发展到今日的隶书、楷书、草书和行书。自秦后，文字才有了一个较为统一的写法。不然，稀奇古怪的字，还不知要造出多少来。据说，有一个先生，妻子做了对不起他的事，因此离他而去。这位先生恨透了女人，他在造字时，竟把一些贬义与女人联系起来。他认为，天下许多事都坏在女人身上，于是，他以心胸狭窄，‘乃女人之通病也，’便将‘女’和‘疾’联系在一起，便成了‘嫉’，他认为大凡私情不轨之事，十有八九皆女人所为，他又用‘女’和‘干’，造成一个‘奸’字，他觉得成婚之后，女人应以持帚操劳家务为本，于是，又造出一个‘婦’字。他把妻子对他的背叛认为是几个女人在一块造成，于是，他将三个‘女’合在一起便成了‘姦’字。后来，他又用女字作偏旁，造出了“妒、娼、妖、妓、嫖”等字，他想造出这些字来将女人骂过狗血淋头。

        翠娥一听，生气道：“为什么没有女子来造字呢？世上坏的男人也不少，也应该有人造出字来还击这种偏见的做法。”

        林戕笃微笑道：“如果都以造字来骂人，我们识字还有什么用？”据传，也有这么一个才女造了不少字来。这位造字先生告老返乡后，接任造字的是一位才女。她见到‘嫉、奸、婦’等字后，心里很不是滋味，但这些字已早流传于世，无法更改。她决意要为天下女子出一口气，她认为，原本一个安分守纪的女人无可非议，只要一参合男人就要坏事，特别是男人多于女人就要坏事，挑起事端，于是，才女将两个‘男’人挟一个‘女’人造成‘嬲’〔嬲﹕读鸟．男人戏弄、纠缠女人〕。她认为男人力气大，分开再给点什么才能发挥他们的作用，于是她又造出‘力’‘田’为“男”，“大”“力”为“夯”。才女认为，女人是一枝花，人间离不开她，世界上最好莫过于女子，故造出“女子为好”、“少女为妙”、朱家女子为“姝”、乔家女儿为“娇”。才女长长舒了一囗气，又挥笔用女字做偏旁，造出“娥”、“姣”、“妍”、“、婷、“、妈”、“婀”、“嫣”、“娘”、“婵”．．．．．．等字，为天下女子出了一囗气。”

        翠娥听后，拍手叫好，直夸该女子不愧为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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