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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南海子
        远方的那道夯土墙看不到边际,和卢沟河竞赛着长度。湿漉漉的三人两马渡过卢沟河,在河边拧着衣物。袁永基看向张差的鞋道:“朱二,与他换换鞋。”那家丁闻言将鞋脱下,抛到张差脚下,张差推却道:“这如何舍得。”袁永基道:“也,外气啦不是,骑兵不费鞋。”说着朝张差点头努嘴。张差只得道一声谢,俯身换上,又看着自已那双露出脚指的鞋,正在为难,那家丁却过来将烂鞋套在脚上。张差再次道谢,问道:“兄弟贵姓?”那家丁道:“贱号朱荣祖,是袁大人的帮粮。”张差疑道,帮粮?袁永基道,就是家丁。

        “三十年前,都人不知稻为何物,今所在皆稻。”三人经过一片稻田,农家肥的腐臭味中,袁永基介绍道。此时,噗地一声,卢沟河西岸,一个汉子跃入河中便不见了,只将一袭官服留在身后。几息后,一个黑点探出河面,已在河中央。据说潜泳比自由泳还快,大约是容易窒息,潜泳已被**废除。

        一路黄蒿,令张差想起了黄蒿素,“皮狐子”朱荣祖忽地一声,只见灌木下蹿出一团火红,却听张差在身后道:“大人,你不是到庄上催要那二十束草么。”袁永基在马上道:“天色尚早,且游历片刻,再说已是起了兵变,哪还顾得上这些。”张差在马后道:“大人,既是起了兵变,为何不入京急报?”不待袁永基回话,只听朱荣祖道:“你咋老婆三道哩,难得大人出来玩玩,你便跟着大人玩。”

        跟在马后的张差闻言,看了看插袋里的弓,腰间的配刀,一时迷茫。只见弓身虽是陈旧却泛着光泽,刀把也是。若是张差识货,就能看出那不过是张陈州弓,属于木弓,而非角弓,乃是小兵所使。

        “老八板”朱荣祖道,就是为人死板。

        袁永基道:“这些大人凡百偏心,家丁吃的啥,旗军吃的啥?那薄生生的煎饼咋吃?都霉啦。看你饿哩,又不便接济,你是右卫的人,右卫是陈大人拿事。这回随我射几只野物沾沾荤腥。”朱荣祖道:“大人对你是一谱儿真心。”闻听二人莫名其妙的话语,张差暗叫不好。正思索间,忽觉脸上一痛,竟是被马尾扫了脸。

        三人行向那道长长的夯土墙,墙体渐近,已看到墙顶覆着的人字形草顶,这是为了减少雨水对墙体的冲刷,倒也饶有情致。长墙每隔不远便加厚一小段,加厚处有如城墙的马面,纵如此,也是墙皮脱落,墙根如蚀,墙体倾颓,已有了几处残缺,在豁口处塞以树枝木棍。

        忽地一物从豁口蹿出,顶着珊瑚似的大角,远远地一拐,避让而去。“麋鹿!”张差心道。依希记起少年时代看过的书,说是此物为中国独有,后来被八国联军劫去,就没有了。再后来又归还中国,又有了。他却不知,此物不是中国所独有,而是南海子所独有。

        三人到了那处豁口前,只见围墙内森林连着沼泽,仙鹤,野鸭,大雁,獐子,麋鹿不时出没,竟是一处侏罗纪公园。望着园中的景象,朱荣祖道:“夏天山鸡脱毛,好逮!”,“咕咕猫”他又叫道,就是猫头鹰。

        “单门儿带你来,想吃啥你就射啥”说罢,朱荣祖将弓交到张差手上。张差笑道:“多承好情,这都是有主的。”说着,看向袁永基,却不妨被人猛地一推,只听一声“快进去!蔫喽巴唧。”已是踉跄入内,他稳住身形,执弓回身,却发现有弓无箭。“这贼!怎么敢进皇家林苑,快来人呀,有人进南海子啦!”朱荣祖放声高呼,几声过后还待再叫,只觉被人掐住了脖子。“你只要再嚷叫,我就将你脑袋揪了”只听身后一人道。

        见了不速之客袁永基不由一惊,连忙伸手叫道:“陈大人!不是介,这是戳逗着他玩儿。”陈伸锁住朱荣祖的脖子道:“什么不是介,安得好居心!”朱荣祖双手抓住陈伸的胳膊道:“就你这细扭扭儿,还要揪我的脑袋。”话音刚落,只觉喉中一紧,便不敢再言语。陈伸冲墙里叫道:“快出来,叫人当贼拿!蔫不唧。”张差连忙出来,他诧异地看着二位大人。只听袁永基道:“正闹着兵变,陈大人不跑前拾后照应着,怪有闲心。”陈伸回道:“我得先照应着你这麻利人。”袁永基歪了歪头,挠了挠耳根道:“我猜摸大人是东边的。”陈伸道:“我猜摸大人是三点水。”袁永基笑道:“也兴。没你家业大。”陈伸笑道:“你主子也做得好大事业。”说着,松开了朱荣祖。

        “谁闯南海子啦,谁闯南海子啦?”远处传来叫嚷。朱荣祖没好气地叫道:“熊娘们,这咱才来。”过不多时由树林中涌出一群人,有执药锄的,有扛扁担的,有系着围裙的,这是些南海子的牧户,畜户,菜户,园户。有人道:“捉不完的虱子,拿不完的贼,前几日才拿住一个,发到刑部打了个臭死。”有人叫道:“谁闯南海子啦,谁闯南海子啦!”张差叫道:“逗你玩,逗你玩闯南海子啦。”众人闻言正待叫骂,却看见身着六品补服的袁永基。有人道“哪里来了个小人仙儿大人?”袁永基抱拳道:“我等路过,这位兄弟没正形,和诸位耍笑,恕罪,恕罪!”那些菜户园户们与袁永基言说了几句,便缩回林间。

        望着众人散向林间,袁永基道:“散学啦,这一手不行了,大人失陪啦。”说着冲陈伸拱了拱手,与朱荣祖驱马而去。

        望着袁永基的背影,张差回过神来,连忙跪向陈伸,道:“多谢大人相救,大人咋来啦?”陈伸道:“迷见了你,我急得了不成,那日你没见杨兵科何等风厉!立时就要勾捕逃军,你跑了再波累到我。”又问道:“袁大人为何苦害你?”张差闻言,迷茫地摇了摇头,道:“他们说带我来打鱼,来了,将我往里面一推。”

        陈伸哼了一声道:“打鱼!瞎话没本,露水没籽。”张差道:“我是那晚叫他骗了。听他说什么一家饱暖千家怨,当他是好人。”陈伸问道:“那晚你去偷听什么,亏得遇着的是我,你往窗下一蹲,我没喊破。”张差闻言将衫子脱了,将后背亮与陈伸看,道:“大人,你看,臭虫咬得,小的也没个歇处,坐卧不是,三更半四处游逛。”陈伸望着张差背上的星星点点道:“来与我做家丁,饿不着,咬不着。”张差闻言一震,也只得叩头谢过。陈伸道:“浇花要浇根,交人要交心,起来吧。”张差起身叹道:“谢过大人教诲,因甚害我都不晓得,咱就能不过人家。”

        二人往来路行去,小半个时辰后立在了卢沟河东岸,陈伸问道,你可会凫水?张差回了一声会。二人在河边解着衣衫,张差一边脱鞋一边道:“也不亏,落了双鞋,套我脚上,肥瘦儿正好。”

        头顶的衣物被绑扎到下巴上,二人向西岸游去,陈伸在水中道:“你是万历几年生人?”张差道:“回大人,小的是万历**生人。”陈伸回头道:“长我两岁,该叫你一声世兄。”张差一边划水,一边诧异地看着陈伸。却听陈伸文拽道:“本草泽之人,揭竿崛起,慨驰驱无所依,幸士卒用命,得领江左。中原逐鹿,捷足先得,拥兵百万,延揽群雄,昼夜图维,文武用命,实堪一统。”

        张差疑道,什么?陈伸换作侧身划水,看向张差道:“周德兴与太祖,汤和同里,少相得,江夏侯周德兴便是令祖吧。”见张差不语,陈伸又道:“我祖上是临江侯陈德,与太祖也算同里,却不敢说少相得。叫你一声世兄,不为过。”

        张差喃喃道:“我是赝品。”陈德闻言哈哈大笑道:“我只当你是过继给了周家,给江夏侯接续香火。”说罢,陈伸一个猛子扎入水中,待冒出头来,已立在西岸浅水处。往岸边那团官服走去,张差望着他的背影,心道,这就是它日的水军大都督吗?他摇头一笑,又念叨起袁永基说的东边,陈伸说的三点水又是何指。

        当夜,北京西城。幽暗的烛火中,刑部主事傅梅将书信折了几折塞入信封道:“浙党因何将他推入南海子?”一头青丝,端坐上首,执着茶碗盖的王士昌道:“还用问,是想将他再推回刑部大牢。”傅梅叹道:“一个张差,百计干求。”王士昌道:“他们干求的岂是区区张差。”说着,呯地一声,将盖子扣在茶碗上。

        傅梅将书信压在果盘下道:“不是浙党就好。就怕大人另有重于浙党之议,大人,谁信呀,刘老公都不信。”王士昌闻言,一声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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