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9日 老马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这里有一片篮球场，场上结着冰，篮球架下积着雪。只有北边一块场地是干净的，王海同在那和别人打半场。

        王传龙拿了个篮球在冰场地上投了几次篮，很快就厌烦了，找我和王俊才组队参与北边的排场。那边排了两列队，每列七八人，按顺序等着替换场上的输者。排队的人情况也不尽相同，有的是几个要好的一块排，有的只派出一个代表排着，也有单独一个人的，排到了临时组队。王传龙和王俊才热情高涨，早早地排进了队伍里，我却拿不定注意。

        场上场下的人几乎都是大高个、身强力壮的主，而且看样子打得都不错，我这点浑水摸鱼的水平拿不上台面。但是如果不打，又怕王传龙、王俊才不高兴，怪罪我临阵退缩是小事，临时找不到队友是大事。好在我没有担心多长时间就轮到我们了，有几个人主动靠上前去，愿意与王传龙、王俊才组队打球。

        我没了压力，走出球场向西行。走到这边我才知道我住在南边的单体酒店里，这里实际是个景区。酒店周边总体是荒芜的，并没有值得留恋的景观，倒是听人说全景区最好的景儿在酒店西南，那边有成片的漂亮水田。

        我所在的位置有点像麦场，西边五十米外有条小路通往南边的水田，小路西侧深不见底。因为离得远，不知道那里只是普通的水坑，或者是个万丈深渊。很多车在北边从东西两面汇聚到这条小路上，齐齐向南开去。他们一定也得到信息，要看看景区内唯一可见的美景。这会儿我想起凌子和王牧之，要是他们在就好了，我们可以一块去瞧瞧。

        你说巧也不巧，凌子开着一辆白色小型汽车从“深坑”西边驶来，我早早就从前挡风玻璃认出了她。她把车开到我面前，我身边有个人开门上了车，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边的。按照平时开车的习惯，我等着凌子把车调整成顺向才会上车。不知道凌子是没控制好还是想直接拐到小道上，她没有在原地倒车调整车的朝向，而是拐了个大弯直奔小道。

        我见她车速不慢，心便跟着提起来。小道那边可能是万丈深渊，这么走打不好方向很容易滑进去。事情往往如此，就跟刚才希望凌子出现一样，担心的事也会如约而至。凌子判断失误，转弯半径过大，到小道那里再打方向盘已来不及，车头斜斜地奔“深坑”而去。我感觉她在尽力踩刹车，车速确实也慢下来，甚至就要停下来，但前轮仍然开出小道开进“深坑”。

        从车姿推测，“深坑”的边不是陡直的，因为车没有直接翻下去，而是慢慢滑下去的。我急地一跺脚，恨不得冲过去拉住它，老婆孩子都在车上，这对我而言可是灭顶之灾。有一瞬间，我庆幸自己没有上车，这点自私的想法我自己都不愿意承认，后来就吓醒了。

        老马是我们公司的专管，我忘了他是工商的还是税务的，反正在行政服务中心上班。这个服务中心是个三层的小办公楼，地址就设在栅栏村小学东南角。

        老马这人不错，虽然拿了我们不少礼金，但也为我们办了不少好事。他最大的特点是从来不给人脸色看，自从我与他对接以来，还没见他难为过谁，能办的事肯定办到，不能办到的事也会尽力而为、跟人交待得清清楚楚。

        现如今只收礼不索贿的人不多见，老马就是个不贪财的人，他绝不是不给好处不办事的人。在他的办公桌前，所有人一视同仁，送礼的不会优先，不送的也不会慢待。给我的感觉是，他收礼只是因为大家都收礼，他不收怕同事们不自在，也怕我们不自在。他偶尔也会回馈给我们一些小恩小惠，单位发的福利他用不了的就会送给我们，好像这样会减轻他的心理负担。

        这不，前两天他给我发短信，说单位发了五把雨伞，让我有空去取。我本来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但是今天赶上下雨，我又正好没有雨伞用，就想起他的短信、想起他的雨伞。我专程绕了个道进了服务中心，进去才想起现在既是周末又是傍晚，他应该不在。

        服务中心门朝南开，正对门是个鞋柜样式的橡木色杂物柜。我随手翻了翻，上面的抽屉没东西，最下后的大抽屉里满满当当放着几把雨伞。雨伞都是旧的，翻了半天只有一把带着布套、看上去很新的折叠伞，垫在手里沉甸甸的。我先把它拿在手里，心想如果一会儿找不到那五把新伞，今天就先用这一把。一层前台有个值班的小姑娘，她是这里的事务兼咨询员，因为来往频繁混得很熟，她看了我一眼便不再管。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一声，我拿出来一看是条彩信，“106”开头的一大串数字发过来的。大致内容是以后我们的专管业务由某某科于次和负责，监管人是科长田小娥，若对本条信息有疑问可联系驯某。驯某的名字是一个字，左边一个马，右边一个秋，我以前没见过这个字，直觉上像形声字念“秋”。三个人的联系方式都跟在名字后面，感觉上很正式，却又觉得似乎哪里不对。

        我便琢磨边往上走，首先是想继续找雨伞，其次也想顺便看看这三个人是谁。这个办公楼很小，一层是门厅，柜台屏风后面是杂货间。二层、三层都只有一间大办公室，办公室的门对着木楼梯平台，没有楼道。二层办公室紧闭，里面也没亮光，说明没人值班。三层有两个人值班的年轻人，在办公室南侧对桌而坐，不像是我要找的人。

        我径直走到老马的办公桌前，没看见雨伞，就打了个电话给他：“老马，在家休息呢吧？我没注意到今天是周末，走到你们单位了就过来看看，没想到你没在班上。”

        “哦，那你今天去哪忙了，还能经过我们那？”那边的老马说。

        “我从西洼过来的，这不回村嘛！还有件事，刚才我接到短信，说管我们的人换了，怎么没听你说起？”

        “有这事？这种事哪能说换就换，换前肯定开个会。你说说换的是谁？”

        “驯qiu。”

        “哼！我知道了，我猜就是他在捣鬼，别人办不出这事来。你不用理他，回头我解决这件事。”

        楼下的事务员抱了一沓报纸上来，看了我一眼依然没说话，放了一份报纸在老马的桌上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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