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4日 杨树
        我踏着大滑板去上学，拐进万村路后越滑越顺，突然间滑板遇到阻碍停下来。

        我低头一看，有很多小人从我脚下滑过去，他们组成队，穿着某俱乐部的紧身衣，踏着小滑板从南向北飞速行进。我纳闷了，这是怎么回事，哪里来的小人，看上去除了小没有任何异状。

        我狐疑地往周边看了看，这才感到虚惊一场，原来我不知怎么搞的滑上了一棵大杨树，几乎站在了最顶端的树杈上。小人的疑团已解开，但我紧接着发现我下不去、被困在树上了，因为我脚下是滑板、行动不便。我想弯腰把滑板解开，背后又没有可倚靠的树杈。

        滑行俱乐部的人在307国道处转头往回滑，一个个玩起了高难度动作。有的顺着路边的土堆滑，有的玩几个空中翻，有的炫起大转身绝技，还有一些则在树干上滑一段再下来。这些爱滑树的交替滑进，你滑这棵他滑那棵，倒也秩序井然。终于有人滑到了我这棵，而且滑得还很高，当他滑到我脚底下准备从另一面滑下去时，才发现前面挡着一个人。

        那人“啊”一声，来个紧急刹车，一手扶滑板，一手扶树枝，勉强稳住了身形。后边的人也不看上面，一个跟一个陆续滑上来，等看到前面受阻的人为时已晚，只能各找树杈树枝容身。这下大杨树上热闹了，就像基因突变挂了很多成熟的大果子。这些果子摇摇欲坠，想离开枝头，却又怕摔得粉身碎骨。其中有一个耐不住，试着直接跳下去，但是看他身体不受控制往下坠落时，我们不用看也能想象出他落地的惨状。

        随着人员增多，大杨树终于不堪重负，树冠晃了两晃慢慢向西南方向倾倒。树上的人怕摔到沟里，纷纷朝南边用劲，在树冠将要挨着地面时顺势跳到万村路上，从而转危为安。

        我和最先滑到树上的那个人在前面开路，路越来越窄，从公路变成土路，又从土路变成羊肠小道，最后变成大沟与耕地之间的田埂。地里种着一米多高的作物，长得非常繁盛，像是一种高茎草，我以前从没见过。作物的茎比较细嫩，土地又富含水分，因此被风吹得倒向沟这边，把田埂盖住，相当于把仅有的一条通道封锁住。

        我们俩成了开路先锋，不干别的，专门把作物往田地那边扶，让田埂重见天日，清出一条交通动脉。这是一项艰苦的重复劳动，劳动本身毫无乐趣可言，但开路的意义却非常重大，我们做得一丝不苟。

        到了万村中学，我从桌兜里里掏出军绿色书包，感觉到了不对劲。书包是扁的，打开后只有一个文具盒和几张纸，课本、练习册、作业本不翼而飞。我努力回想，试图弄清这是给桌兜安门锁之前还是以后的事，我的桌兜是不是被翘了？

        同学们给我看了一张课程表，议论着下节课的内容。课程表上显示接下来的两门课都是一个字，我跟众人一样，无论如何猜不透这两门课的意思。

        来的是个男老师，身穿白色休闲夹克，个头不高但很精神。他讲的内容也很庞杂，跟哪门学科都沾点边儿，但归入哪门学科也不合适。虽说他讲得很好，但我却掩不住极度困倦，眼睛说什么也睁不开，感觉趴在桌上就能睡着。好学生不该这样，我脑袋下沉了几次，又强迫自己抬起来，扒着眼皮想把眼睛睁开。

        我睁开了眼睛，见教室里很暗，便起身打开南墙上的开关。墙上有两个开关，是那种老式的窄小按钮，我不知道为什么按钮装那么高，非要人们站起来伸长胳膊才能够着。开灯后，并没见屋顶的灯亮，但感觉光线比刚才强些了。

        同桌的一句话让我惊醒，他问：“你为什么关灯？”

        我发现老师停止了教学，举着教鞭张着嘴看着我，台下的同学们也都看向我这边。那是了，我刚才肯定产生了幻觉，都是困倦惹的祸，我羞愧地起身按回了按钮。

        其实我到现在也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因为老师接下来问的一句话我仍然没有听清。我听他说的是“课代表是谁”，结果很多人抢着举手，我就以为老师要选课代表。

        可同桌却碰我一下，急头急脑提示我：“老师问语文课代表是谁？”

        我错愕地高高举起手，大声说：“我是语文课代表。”心想，难道他的学科和语文最接近，想要语文课代表兼职吗？那可不是什么好事，来回抱作业、发作业麻烦着呢！

        老师往我这边走了几步，举起教鞭指过来。起初我以为指的是我，心中既高兴又失落。随着他走近，我发现他的教鞭转向了我身后，继续转向身后的身后。那里坐的是大学同学胡峰，我猜老师一定是看上他够帅气。

        “你当吧，就是长得挺顺溜的那个！”他指着胡峰说。

        我长舒一口气，“对了，他当吧，兼两科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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