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3日 小女孩
        我在海边查点鱼获，南边的海面上飘来一个婴儿，用花格裙子包裹着，随着轻柔的波浪一起一伏漂到我小腿边。

        我把她抱在怀里举目四望，宽阔的海面和绵长的海岸只有我一个人、一条船。

        “这栋房子怎么建在路上，我们过不去了！”王牧之喊道。

        我拉回思绪，果然几间房子横亘在路上，南边是个深坑，北边堆着很多柴草。“让我看看，我好像在这走过……跟我来吧，我知道怎么过去。”

        我领着他们从房子南边大坑边沿穿过，进入这户人家房东临时搭建的库房。库房里堆了很多豆类和干果，中间弯弯曲曲留了一条小道，通向东边的小门。在我印象中，仓库是住户强占的。他家东西多，在大道上搭了个棚子放东西，为了避免引起众怒，东边一直没有封住，继续容人们过往。现在却用毡布和厚塑料做成粘帘，又安了个小门上了锁，禁止通过了。

        我想这个世界上得有多少这样的无赖，他们能拉下脸皮跟你耍横，你却一点办法也没有。我看了看，开锁是无望的，只有把粘帘拉开。我把挡住粘帘的麻袋和杂乱货搬到一边，腾出一个出口，然后一点点撕开粘帘带着家人出去了。

        南边的水坑样式和位置有点像栅栏村的东大坑，只是比东大坑大得多，且水质清澈见底。过了房子，水面与路面的落差变得很小，走在水边可以很清晰地看见一道道荡漾的波纹。我想跟他们说这是我小时候经常洗澡的地方，又怕诱发他们下水的热情，话到嘴边又咽下去。

        王牧之躲开水面远远的，我拾来的那个小女孩则表现出天生的亲水性，把凉鞋拿在手里趟着水走。她现在已经十多岁，比王牧之高一头，穿件新买的花格裙子，出落得很好看。

        在坑边休息时，小女孩坐在一块石板似的硬土疙瘩上，双脚仍泡在水里。有个在坑里游泳的大学生时不时看上他两眼，想过来搭讪却又犹犹豫豫。

        我提醒她：“你看，那边有个男孩喜欢你！”

        她不为所动，头也不抬，看也不看，视线停留在水面上，安静得像朵只为自己开放的夏日芙蓉。

        我们缓过乏继续上路，穿过一个村庄时不知遇到什么麻烦，我找了辆三轮车驮着母亲和王牧之往回奔。

        有两条路，往村南的路远，往村西的路近。我先走村西的，因为泥泞路段太长又返回来走村南的。这边是沙土路，透水性强，虽然刚下过雨，也有一些低洼处存了水，但整体好走得多。走到两条路交汇处，我看见还是有很多人艰难地从西边那条泥泞路上赶过来。

        村子西南角有电话亭，我在那打了个电话，好像是确认家中是否安全。北边拐角处也有个电话亭，几个成年人吵吵嚷嚷，聊起来没完。其中有个人见后面排了几个学生，把手中的电话扬起来说：“谁打，要不给你们先打。”这人江湖气十足，虽然表情很真诚，但没有一个人敢上前。站在前面的学生摆摆手，指了指我这边的电话亭，示意正在排队等候。

        回到海边，小女孩长到十七八岁，不再服管，怎么说也不肯跟我出海。

        我跳上木质大渔船，撑起桅杆张起帆，气鼓鼓地说：“你瞧着，我一个人照样能把鱼打回来！”

        渔船虽大，却只有一张帆和船尾的一支橹。橹既能提供动力，又能掌控方向，我只有把持着它，任凭船帆自行调整状态。

        蔚蓝的大海变得阴沉昏暗，这是渔夫向小金鱼要求老太婆当女皇时的颜色。我独自撑着船驶向大海深处，周围不见任何生命活动迹象。

        大船搁浅在海岛的沙滩上，我的老对手长枪出现了。长枪是他的外号，他的职业是海盗，善使一把长枪，人长得也像一杆长枪。他在海上称霸多年，是渔夫的克星，论单打独斗没人是他的对手。

        我有备而来，操起船上的长杆刀应敌。长杆头上有把钢刀，刀身狭长，刀刃锋利无比。我站在船头居高临下，他在沙滩上舞动长枪，两个人斗在一处。长枪虽然身处不利地势，但手中的长枪戳戳点点、神出鬼没，枪尖不离我左右。我的长刀与他的兵器长度相若，但只有招架之功，根本抵不到他近前。要不是我发现得早、没有下船，估计现在已是他的枪下之鬼。

        突然，他不打了，枪头上挑着一件花格裙子，急切地问：“这是怎么回事，哪里来的，跟我说清楚！”

        我若有所思地朝他点点头，大概猜出个八九不离十。接下来，他帮我把船推出海滩，上了我的大船，跟我一起回去找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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