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日 瓜子
        一条宽阔的东西大街，像是栅栏村的南环。把着东街口北边是座公园常见的传统凉亭，凉亭面积约十几平米，底下是这一带的干果批发点。

        我的任务是采购瓜子，农村过事习惯用五香味的，这里的五香瓜子占得铺面也最大。我选了一会儿，发现瓜子个头儿不大，有的还很瘪拉，在事儿上用有点不上台面。最后左挑右选找了堆最顺眼的，一问价格，十块钱三斤。我脑中迅速闪现出超市货架上的价签，平时十几块，打特价时碰上过六块的，还是批发合适，还是农村便宜。

        我买了两大笸箩，拿起扁担正要挑走，另外一个摊主提醒给我要称的那个人说：“你不给他点利是？”

        这里总共只有她们两个人，防寒穿着都很仔细，穿着棉袄、裹着头巾，微弱的光线下看不清长相，感觉像是姑嫂搭档。给我要称的是小姑子，想是业务还不太熟练。

        小姑子从腰间的钱包里掏出二十块钱放在簸箩里，那是一张早已不流通的旧币，现在还拿出来当普通纸币花未免让人觉得可惜。我很想珍藏这张纸笔，但对她们的做法不以为然，说：“这是我家自己的事儿，你只要给我最低的价格、最好的瓜子，以后我自然还会上你这来买，回扣就不需要了。”

        当嫂子的笑着说：“这不是给你的，没有这个你回去没法交账。”

        我疑惑不解，难道这是行业内幕，谁出来买东西还要把回扣带回去，回扣是给大操的？

        顺着路边往西走，迎面撞见很多事儿上的人出来接车。一辆大货车车头朝西停在路边，右侧的车帮已经打开，一大车桔子码放十分整齐。桔子个大水嫩，蒂部连着长长的枝条，有点像盛开的郁金香。因为大操迟迟未到，在场的人谁也不敢随便卸车，只是打开车帮估摸数量，计算着放在仓库哪个位置。

        过事儿的临时仓库只有大操有钥匙，里面的物资也只有他可以调度。经验丰富的忙活人虽然也大概能安排好，但却无人敢挑战大操的权威，只能围在车辆四周说话、踱步、抽烟。嗑瓜子的也不少，我并不拦着他们，这些挑回去本来也是给他们磕的，瓜子、糖块在喜事儿上一般不限量。他们多吃点，我便可以少挑点，于是本来不用我卸车，我也凑热闹在这等着。

        不过吃了一会儿，笸箩里的二十块钱露出来了，这倒提醒了我还需回去交账。我挑了剩下的瓜子往回走，转过西街口进入大院。交账的过程不清晰，我很快又回到货车处。当时想的最多的是栅栏村环境变化大，村民变化小，街道已陌生，人却都还认识。

        好像有人告诉我前面有狼挡路，一会儿搬完桔子回不到院子里了。我朝西街口方向望去，街道正中确实蹲着几条狼模样的东西，好像正对着我们吐舌头。我让他们不必着急，看我试着能不能飞过去，只要飞得够高，狼怎么蹿跳也没用。

        我张开双臂飞向街道上空，借着昏黄的路灯渐渐辨认出凶狠贪婪的狼脸，狼脸随着我的移动慢慢仰起，冒着绿光的眼神死死盯住我。当我将要飞临狼群头顶时，又使劲往上扇动两下，引得它们嚎嚎直叫、上蹿下跳。我第一次面对狼，过于自信自己的飞行高度，过于轻视狼的弹跳能力，有两次险些被它们捯中我的脚面。

        我往上紧扇几下，从横跨街口的电线上方飞过，向南一转落在一面高墙上。刚坐好就觉得屁股下的墙体前后摇晃，竟是正在拆迁的危房，失去房顶的牵引力好像随时都会倒。我定了定身形，试着稍微移动身体，墙体又回报给我一个前后五度的振幅。正想离开此地，发现左手拿着一只脸盆，不好施展飞行术。是否可以双手扣盆，利用空气的浮力滑翔呢？

        我想着想着，觉得后面有动静，回头一看把我吓一跳，墙体也跟着再次晃动起来。原来身后爬上来一只狼，泛着青光的狼头趴在墙头上，比普通狼头要大一倍，正用凶狠的眼神瞪着我。不能再耽误了，我就着墙体前晃之势，双脚一蹬便把自己射出去，拿着盆也照样扇动双臂。

        一座陌生的大楼，是公司机关驻地。我从办公室出来，看见市场信息部的邹主任在党群部办公室核对二支部划工单，本想进去打声招呼，但看到他们盯着电脑的忙碌相，转身下了楼梯。我们的年休假都划在12月份，反映在工单上并没上几天班，不知道补助该怎么计算？

        从南边的玻璃转门走出去，在办公楼东面碰到一位女同事，但又好像并不认识。不冷不热打声招呼后，女同事并不着急离开，好像有心事要与我诉说。这时公司下班，很多人涌向此处，有两个人与她打招呼，其中第二个长得很好看，我有意约她共进晚餐，可惜不认识。我想让女同事帮我引荐，却又觉得对她不公平。

        女同事看着我，我看着另外那个女子，三个人站定在匆匆而过的人群中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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