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深谷老人2
        雾隐雷藏哼了一声，厉声道：“小子，你所说之事可要兑现。”言下之意，便是应允了。石田三成拜道：“若有半句不实，这项上人头，尽管由前辈来取。”

        雾隐琉璃面带失望之色，呼道：“义父，你果然应允了！”雾隐雷藏长叹一声，说道：“女儿，你可曾见过樱花么？”雾隐琉璃一怔，道：“樱花，自然见过？”雾隐雷藏叹道：“人的生命，便如同这脆弱的樱花，一阵狂风就可以抹煞殆尽。樱花的迅速飘逝，说明了世间没有永恒。人的生命就像一株小小的樱花而已，相对于家族的利益而言，渺小的生命又算的什么呢？”雾隐琉璃眼中噙着泪花，颤声道：“义父，我不明白。”雾隐雷藏摇头叹道：“孩子，有朝一日你会明白的。”

        石田三成款款走上前来，递上四枚乌黑的丹丸，说道：“将此服下，一个时辰内不要动气，毒自然可解。”众人接过药丸，登时便有一股奇臭扑脑，令人作呕。石田三成早已料得，开口道：“此物虽臭，却是解毒的良药。”众人无奈，只得强忍着，将丹丸服下。

        石田三成当下言道：“老英雄，此间无甚大事，不若与我一道去见羽柴主公，一来面呈神器，二来共商大计。”雾隐雷藏冷冷说道：“你们先走，我随后便到。”石田三成微微一笑，躬身道：“既然如此，我等便在京都相候阁下。”言毕，便携小西行长走出寺院。

        雾隐雷藏也不理睬，当下走到雾隐琉璃身畔，缓声道：“琉璃，随义父走吧。”雾隐琉璃本欲起身，却是浑身酥麻，动弹不得，知道那毒还未得解。只好伏在地上，指着汪晓枫道：“义父，这是……”

        “不要说了。”雾隐雷藏忽然神色一凛，言道：“今日我不想见外人。”双手一超，将雾隐琉璃揽在怀中，大步走出寺门。汪晓枫欲出言挽留，话到嘴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眼睁睁地望着二人消失。

        太阳正冉冉地升在东方上空，大地披上了红装。艳丽的云霞，承受着光，焕发着色彩。只是汪晓枫的心却如同坠入冰窟一般，空虚、无助，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体验到那百无聊赖的感觉。他有一腔哀怨，一腔怒火要发泄出去，可是他不知朝谁发泄。

        他一个十六岁少年的心境，此刻竟像是六十岁老者的愁苦。

        少年初识愁滋味，是不是这一般的感觉？

        那吹拂花间的风声，也仿佛在述说着无边的哀怨。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在耳边想起：“少侠。”

        汪晓枫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原来他身上的毒早已解了。那勘四郎与亚由美正坐在他身边，关切地望着他。

        汪晓枫神色黯淡，道：“你们没事了么？”勘四郎道：“少侠相救之恩，我夫妻二人没齿难忘。”汪晓枫淡淡地说道：“你们夫妻遭逢大祸，也是我们引来的。更何况我们一路携手对敌，不要再说这种客套话了。”他在家时，父母经常教诲他道：“我于人有恩，要把它忘掉；人于我有恩，要永远记住。”是以在外相助别人，总不放在心上。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如今你们打算到那里安身？”勘四郎与亚由美对视一眼，苦笑道：“我夫妇行踪暴露，只盼活过一天是一天，压下也顾不得这许多了。”汪晓枫道：“不如你们去萨摩的松浦津，大乘我毛叔叔的商船前往南洋避难，那里倒是一个世外桃源。”勘四郎二人大喜，连忙拜谢。汪晓枫当即修书一封，递给勘四郎道：“你们到了松浦津，稍加打听便可寻到我家，毛叔叔为人豪爽，定会出手相助。”勘四郎一愣，道：“少侠不同去么？”汪晓枫叹了口气道：“我此间还有事情未了，一时不想回去。”亚由美道：“少侠宽心，我看你与那姑娘有缘分，日后定能相聚。”汪晓枫苦笑一下，道：“承您吉言。”

        汪晓枫辞别勘四郎夫妇，却是漫无目的，不知该往何处去。仰天长笑，心想：“汪晓枫呀，你本要做一番大事，今日非但一事无成，反连累自己兄弟生死不明，所爱之人也无力保护。”心中一股苍苍凉凉，喟然一声，流下眼泪。但他单纯豁达，忧愁怨怒素不久长，转念又想：“是一切世事，上苍自有安排。我便随遇而安便是，听天由命就是。”一念及此，心绪略微松弛，又行了走了片刻，一路只见山清水秀，阡陌相连，好一幅田园景象，他的心情又渐渐舒畅明亮起来。

        出了山谷，便回到官道，时值乱世，纵是官道，行人也是稀稀落落，汪晓枫行了数里，方见到一老汉坐在道边歇息，上前礼道：“敢问老丈，此处唤做何名，可有什么落脚处？”那老汉道：“这里是美浓境地，前去不远，便是大垣城了。”正说话间，忽听马蹄声急，循声望去，只见一干武士，骑着高头大马，疾驰而来，那老汉见状，连忙伏在地上，不敢仰视。汪晓枫却是昂首而立，不愿低头行礼。

        那一众人马呼啸而过，好不威风，忽地一名武士，拨转马头，驰回汪晓枫身边，厉声道：“你这小子，见了本大爷为何不拜？”原来日本等级森严，平民见了武士贵族，或者下级武士见了高级武士都要下跪行礼，否则便有杀身之祸。汪晓枫冷笑一声，道：“你是何人，我为何要拜你？”那武士怒目一睁，喝道：“小子找死！”手按佩刀，正要行凶，忽听前面一人呵道：“安藤，赶路要紧。”那武士神色一怔，似有畏惧之色，连忙拨转马头，绝尘而去。

        汪晓枫冲着离去的背影痛骂一声，暗道：“大垣也是一处大城，我去那里说不定能打探到二猛的下落。”当下沿着官道，朝大垣城进发。到了中午，距离大垣城尚有十余里地，正好是两条官道交汇之处，路口一家酒屋，炊烟袅袅。他早已饥肠辘辘，闻见饭香，更觉难耐，当下朝酒屋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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