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不速来客
        第二日一早，林蓉和朝更兄妹拜别长公主和章夫人。上轿前，长公主洒脱得很，只和林蓉说了一句“别太野”，而章夫人再三叮嘱朝忆侍读所需注意的各项仪礼，若不是前来相迎的公公再三催促，差点误了时辰。

        此时的南书房，只有白凌漠和白崇岭两个人。章诚甫议事完毕已先行告退，今日白崇岭要给天子授业，于是留下了。

        这是两人西南蛮夷之乱的无声较量后，第一次独处。一个是逐渐掌权的天子，一个是重权在握的摄政王，自步入南书房来，两人都未发一言。摄政王白崇岭在白凌漠身旁的书柜中寻了一卷《汉书》，本想再读遍《过秦论》，好以此为范本，授策论之课。但翻开这卷《汉书》，竟发现书页的天头、地脚、前口、订口全都布满的齐齐整整的蝇头小楷，仔细分辨都是白凌漠的手书。白崇岭不禁暗自心惊，少年天子，虽看似纨绔，实则早已非复吴下阿蒙。他抬头看了白凌漠一眼，这个少年眉宇间已有了几分帝王之气，喜怒不行于色，滴水不漏，深不可测。

        而白凌漠此刻不紧不慢正在练字，对白崇岭的这一切心理活动浑然不知。他正在写的，是《楚辞·九歌》中的一篇。

        朝更带着林蓉和朝忆很快到了南书房，拜见了白崇岭。

        林蓉心中，父亲的那封奇诡的来信就像是生在她心中的一支苇竹，稍有风动，必有声响。而“崇岭兄”这三字，是信件中唯一的突破口。但她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快就会见到他。

        她决定不动声色。林蓉抬起头，目光与白凌漠的目光不期而遇。她不清楚白凌漠是什么时候开始看着自己的。目光相接之后，白凌漠非但不闪不避，更是噙着似有似无的笑打量着她。林蓉隐隐感觉，未着一言白凌漠仿佛洞悉了这一切。

        “雍亲王到。”

        屋里所有人都转身看向来者，白崇岭的眼眸陡然更深了几分。

        所谓“雍亲王”名叫白凌华，是白凌漠的弟弟，小他两岁。虽同父同母，但白凌华性情与哥哥大不相同。白凌华虽不喜读正书，但吟风颂月倒是在行，整个京城无论是深闺还是诗会，向来以有白凌华的题扇为荣。他的诗泠然超脱，外人只当是苍颜老者所写，知道他是年仅十一的少年郎的，也仅限于这宫闱之中。

        “皇叔，”白凌华一身葱青色长袍，摇着扇子踱步而来。茶白色扇穗飘动得轻盈，摇扇的人亦是笑得招摇，“今日我没有来迟吧？”

        白崇岭“嗯”了一声，转身上座，不再多言。

        “朝更，平日白凌华也和你们一起？”林蓉见着自己和朝更离众人尚有距离，轻声地问了一句。

        “不曾。”朝更眉头也皱了起来。

        “你们二人，也过来。”白崇岭的声音响起，林蓉与朝更应声走了过去。

        “这是谁的丫鬟？”白崇岭眼神扫到了跟在二人身后一同上前的朝忆，冷冷地看向了林蓉，又看了一眼朝更。

        “回摄政王，民女朝忆是章诚甫之女，”章朝忆行了大礼，“林蓉姐姐与我交好，又与我哥哥素有婚约，昨日我央求了爹爹和姐姐许我进宫。不想还是莽撞了。”

        朝更和林蓉对看了一眼，白凌华似笑非笑地看着朝忆，而白凌漠依旧在练字，自始至终都没有抬起头来。

        “既然来了，便也入座，”白崇岭顿了顿，扫视着所有人，目光停在白凌漠运笔的手上，“在这里，无君臣之别，无尊卑之分，一视同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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