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魏忠贤的美人计一、
  第二十章，魏忠贤的美人计一、

  新朝年号“崇祯”，初掌大宝的少年天子顽强，时年十八岁。顽强既不想魏忠贤太过看重自己，以致急行废立，谋主自代，也不愿魏忠贤太看轻了自己，竟至一个小阉竖也敢以光禄寺压皇帝！不能树威立信，不要说这皇帝做不长久，就是性命也在旦夕之间！所以大丧期间，顽强一忽不敢懈怠，朝夕筵哭，斋戒，祭告天地宗庙，灵驾引发奠仪，入陵奠仪，奉安神主于太庙，一丝不敢有违祖制。顽强食不甘味，衣不解带，诸事亲躬而后令行，总算挨过三十日，将天启皇帝齐齐整整送入德陵，上尊谥“达天阐道敦孝笃友章文襄武靖穆庄勤悊皇帝”，庙号熹宗，追谥生母刘贤妃为“孝纯恭懿淑穆庄静毗天毓圣皇太后”，并命迁葬庆陵，与光宗合葬，一应典礼如仪，皆亲力亲为。

  尊熹宗皇后张氏为懿安皇后，此番道场才算是**。顽强已是困顿不堪，真想一场好睡，但他不能。自从玄衣黄裳、玉旒（liu）衮冕加身，他就不敢稍露倦怠之色，深恐臣属瞧他不起。特别是头一次一个“朕”字出口，立刻有了露馅的感觉，还没等他啄磨够滋味，又觉得有千钧之负，压得他胸闷气短。他整顿起精神，折向文华殿。自天启去世的第二天顽强被安排到文华殿守丧，凶礼期间，每日典章规制诸事完毕，他就回文华殿看奏章，一个月下来，顽强竟在文华殿住习惯了，当成家了。送走了天启帝，他住到了乾清宫，但仍到文华殿批本处阅览奏章。一个月阅了无数的奏牍，可是均留中不发，只为了解情况。要想做个重整河山的中兴之主，先要当好熟悉舆情的见习皇帝。现在丧事办完，实习期满，自觉内外大事已了然于胸，可以宸纲独断，做个正式皇帝了，他准备把阅过的奏章批了发出去。焦日当头，一丝细风也没有，身上黏黏地拉出丝来。顽强换上薄纱衣服，吩咐打扇，便坐下拣看奏章，却是看不进去。树上知了叫噪个没完，搅得人没了情绪。他唤徐应元端来凉水浸了浸脸，徐应元端水出去，顽强重又拾起奏疏，觉着益发的烦乱起来。有一件事一直令他思绪不整，疑虑焦躁，就是大典之时晴日雷鸣。上天择我登基之日垂示异象，必是预兆大事！正想招呼徐应元，徐应元就进来了。“万岁爷，魏公公送来四名宫女。”崇祯立时警觉起来，“朕身边不缺侍应，他是何意？”“奴婢不知。”徐应元实话实说。顽强沉思一会儿，问：“是魏公公亲自送来的？”“是。”是罢战示和，笼络新君，还是包藏祸心，暗埋玄机？顽强心中蓦地涌起恐惧，恨恨道：“回了他！”目下皇上还不能得罪魏忠贤，这一点应元可知道。回绝魏忠贤，岂不是明示疏远，引他猜忌？可徐应元又不敢明说，稍一犹豫，想出个旁词：“万岁爷，四人都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顽强猛扭过头盯住徐应元：“你以为朕是个嗜色之君吗？”徐应元更躬了身：“奴婢有天大的胆也不敢往那儿想，更何况奴婢不比内外臣工更知吾皇？只是——魏公公那儿——”崇祯明白了应元的意思：“好吧，叫他进来吧。”魏忠贤躬腰进来，进门就跪倒：“老奴叩见吾皇。”“公公请起。公公给朕送宫人来了？可是朕身边不缺宫人啊。”魏忠贤站起身。“老奴知道皇上身边不缺少侍候，只是新皇登基，总要新进一批宫人，汰黜一批年纪稍大的旧宫人出宫，也是惯例。老奴听说皇上在王府时，府中并无艺伎，可见皇上当初清苦，是老奴失职啊！可如今不同了，当了皇上，管起国家大事，日理万机，尤其是现在，四边不靖，烦心事多，圣躬更加焦劳，老奴知道皇上常常批阅奏章到深夜，老奴看在眼里，心里难受啊！老奴想，皇上劳累之时，稍做休息，愉悦一下耳目，大有益于龙体。这四名宫人，不但貌比嫦娥，而且歌喉如莺，长袖善舞，皇上忙中偶闲，可供驱使。”顽强心中暗笑，魏忠贤大字不识一斤半，这番咬文嚼字定是别人教了他背熟的。“前些时公公送给朕的牡丹花，朕还没有当面谢过呢，这又劳公公费心了。”“那花是牡丹中的珍品，名‘御袍黄’，只有摆在宫中和皇上潜邸才配得上，这都是做奴才该当的。”顽强微微一笑：“不过，既然是国家多事，朕还有闲心去享受这花中极品、管弦嗷嘈、莺歌燕舞吗？”

  魏忠贤说：“老奴想，越是国家多事，越是要保重龙体，身心愉悦，才好有精气神处理国事啊，也益寿延年。老奴盼望皇上万寿无疆啊！”

  顽强说：“那就多谢公公了。四名宫人在哪儿？”

  魏忠贤说：“老奴怎敢当万岁爷一个‘谢’字，万岁爷体谅老奴一片忠心，不嫌老奴年老絮叨，就是老奴的福分了。”魏忠贤朝外一挥手，“进来见过万岁。”四名宫女娉娉婷婷飘进来跪倒，一股麝兰香气袭来，崇祯抬眼看下去，四人分别身着橙、绿、蓝、紫宫服。“起来吧。”四人站起，顽强眼光逐个扫过，果然个个是春花方盛，秋月将满，双瞳剪水，柳腰一捻。顽强微微一笑：“听魏公公说，你们都能歌善舞。朕便偷得浮生半日闲，你们就轻抒歌喉、漫甩水袖吧。”四人轻声应了“是”，轻移莲步，打起云手：四月轻绡进六宫，素衣惊与至尊同。裁冰笼雪慈云影，不蹋莲舟一瓣红。顽强大惊：“这——这是朕所制，你们如何得来？”魏忠贤上前一步：“是那日老奴指挥下人洒扫文华殿，偶然拾得的。老奴知是皇上所作，便收起来了。前几日叫他们谱成了曲，习熟了。”顽强又是一笑：“公公真是有心人呐！嗯，幽细如发，大有鬼音啊！”魏忠贤心中一惊，扑通跪倒：“老奴该死，曲子不合圣意，是老奴之罪，老奴叫他们重制。”“公公误会了，朕是说朕的诗不好。……对了，”顽强想起登基大典上奏的《中和韶乐》，然后问四名宫女：“你们说，什么是‘八音’？”几人都看紫衣女子，紫衣女子款款向前几步，“回万岁，奴婢略知一二。‘八音’就是金、石、丝、竹、匏（páo）、土、革、木八种材质。编钟、镈钟为金，编磬、特磬为石，琴、瑟为丝，排箫、笛、篪（chi）为竹，笙为匏，埙为土，建鼓、搏拊为革，柷（zhu）、敔（yu）为木。”“原来如此，”顽强音乐天分极高，不但善抚琴、而且常自作曲，无师自通，但因为无师，所以无传承，所学杂乱无章，故而处处留心。“好了，朕收下了，你们先退下，一会儿听徐公公安置。”“老奴也告退了。”魏忠贤一揖，和四名宫女一起退出。徐应元道：“皇上，四名宫人如何安置？”顽强沉默了一会儿：“徐应元，你知道朕的父皇为何只做了一个月皇帝就崩逝了？”“奴婢听说是吃了李可灼进奉的红丸？”“那是其一，其二是受了郑贵妃送的四名美女，才身染沉疴的。魏忠贤是要如法炮制呀。”徐应元恍有所悟：“奴婢明白了，奴婢安置他们去做粗使。”“不，先安排她们宫内读书，再引为礼赞礼官，去管后妃典仪，别让朕再见到她们就行。”徐应元答应着转身退出，一只脚刚出门，又被顽强叫住：“你速去钦天监，问他朕登基之时晴日天鸣，朕问是何征兆，他为何不答对？朕不想追究，只问他天意若何，不要他来，老实回话就是。若敢欺瞒朕，就用脑袋来回朕的话！”徐应元刚答应着转身，崇祯又道：“你也悄没声着去。”徐应元小跑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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