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太子爷 (1 / 4)
        律光斛师兄弟的小院俨然已成为恭王府最受欢迎的地点，不但侍卫们不当值时都会过来赌几把，便连那些婢女仆从，有事没事也喜欢往这儿跑。人人都知道，茅十八不但唱的曲儿好听，做饭也是极佳的。有在这儿蹭过饭的，更是赞不绝口，徜若要评选恭王府年度风云人物，哥们儿绝对是第一人选。

        青鸾帝姬已经在这儿混过三顿饭了，可是无论我怎样旁敲侧击，许愿承诺，丫挺的就是不答应把那张真迹羊皮纸带出来让我瞧瞧。我慢慢心灰意冷，反正如今两腿和臂膀已然大好，觑个机会溜走算了，等以后带初七回来，再想法子也就是了。本来么，这也不是我所能掌控的事情，再急于求成，亦是于事无补。

        这天一大早，律光斛师兄弟就匆匆离开，直到晚上过了子时方回。我本来是睡着了的，却被敲门声惊醒，再看外间虎头，酣声大作，兀自睡得香甜。披衣下床，门一开，律光斛与斗元觉两兄弟次第而入。我有些愕然，斗元觉除了与我弈棋，从没这么晚还打扰过我，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我喊醒虎头，让他去洗茶。这两人默坐良久，连连叹气，我陪着他们枯坐，亦不发问。直坐到寅时，听到报更的梆子声响起，师兄弟又对视一眼，懒洋洋地站起，起身便走。我从不见他们这般颓丧，这莫名其妙的。

        斗元觉走到门口停下，欲言又止。律光斛也是默不作声，站在门外等他。斗元觉拍拍我的肩，长叹一声，涩声道：“太子爷薨了！”

        我直想破口大骂，大半夜你们师兄弟给我来这一出，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太子爷死不死与我何干？但看这老两位如丧考妣，心头也不免沉重，低声道：“节哀顺便！”

        斗元觉叹息一声，冲我摆摆手，出门与律光斛回房。我掩了房门，忖道：黄看山死了？在积玉关时我与他见过多次，此人威风凛凛，宛若天神下凡。武功之高，连斗元觉也自愧不如，怎地就死了？暗叹一声，晋国只怕要变天了！

        次日早上醒来，欲要再去问个清楚，却见他们师兄弟又已离开。恭王府上下换穿素服，到第四天才能换成丧服，要穿一个月。黄看山被誉为“晋国军神”，在民间极受爱戴，官府发出讣告之后，只闻得满城恸哭。我去王府内晃了一圈，远远看见王妃穿着大袖圆领长衫，麻布盖头，在一大拔仆从婢女的耸拥下快步出府。泽西皇城内的各寺庙宫观，钟声不绝，要敲得三万下。承恩门外，杠夫已按正式出殡的规模和要求，先抬着一块和棺木重量相同的独龙木，大约有万斤，上面放一碗水，要练到走时水洒不出来为止。另外还要选派钦天监的官员斟察陵地，日夜施工，抢建陵墓，诸事纷杂，不一而足。

        太子黄看山此时年轻力壮，哪里备有寝陵？匆忙之间，万事皆繁。直到得第三日，才见律光斛与斗元觉回来，两人沮丧之极，魂不守舍。我安慰数句，问及原因。斗元觉叹息道：“在积玉关时我与太子爷切蹉，只觉得他的搬天功横猛刚强，威力绝伦。本以为自可调整，又有金老照看，应该无恙。不想太子爷太过自负，并不曾报与金老知道，修习内功时岔了气，竟致窒息而死！”

        “他武功那么厉害，不至于吧？”

        斗元觉摇头，道：“你不懂武功，常人练功，多是些外家功夫，虽有损伤，只动筋骨，不损经脉，是以不甚要紧。但若修习高深功夫，非要练内功不可，这是最为凶险的，稍有不慎，轻者六脉俱废，重者更有殒命之厄。徜若不是如此，高手怎会如此稀少？”

        “不会是为人所害罢？”

        斗元觉嗤笑道：“太子爷身负大统，武功绝伦，旁门左道害不了他。金老曾说一生最得意的便是收了太子爷为弟子，其是练武的奇才。搬天功的功法我虽不懂，但天下内功都是一般，只是练法不同。但无论哪一门哪一派的内功，若不按阴阳调和的法子来练，只练阴脉或阳脉，极易走火入魔。江湖中比较低极的内功，或是以一项或数项绝技名动天下的，一般都只在一条脉里修习内力，其他经脉则为内力分流，有所损便有所益，虽难有大成，但危险亦低。搬天功乃是盖世心法，否则怎能与武圣陆沐鱼抗衡？全身经脉俱练，自须万千小心。太子爷的内力偏阳过甚，阴阳相斗，若有金老在旁护恃，应无大碍。只是谁能想到？他武功早已大成，却在积玉关数年不回，这一次错，就误了终生啊！”言下郁闷悲痛之极。

        “此事却也怪我，我与他切蹉过，觉出不妥，却未禀于金老知道，该死，该死！”斗元觉双目含泪，突然提起掌来，在自己脸上狠狠抽了一记，嘴角登时溢出血来。

        再要抽时，已被律光斛拦住，劝道：“师兄，休得如此，此事谁也料想不到，眼下须得看紧了六殿下，他一向极为敬重太子爷，金老又滞留积玉关不归，陛下伤心过度，且得先让六殿下稳住了乱局，否则晋国休矣！”

        太子黄看山身死，全城戒严，这个时候是不好逃出去的。去吴国或令支也就罢了，晋国最为防范的就是宁国，途中盘查必然严格，若无文书，决计出不了关卡。何况这个时候，宫廷必乱，或许可以混水摸鱼，搞到那张羊皮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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